卻瞧見話音剛落,劉嬤嬤便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宣夫人點了點頭,“那便讓王柳氏留下,另一個,還送回莊子上去。”
“夫人,夫人,娘要哺孩子,還得照顧孩子起居,太木訥了,會不會對孩子不太好?”劉嬤嬤小聲說道。
宣夫人聞言想了想,看向煙雨。
“倒也不需話太多,老實本分就行了,也不需孩子和過于親近。”煙雨微微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道。
哺孩子本就是親之事,倘若借著娘的關系,和孩子過于親近,連這生母都要靠邊站,可不了。
那量微胖的張李氏,那般急切的想表現自己,想在府上留下來,便是有不甘平庸想往上爬的心思。這心思放在旁的地方,倒也無所謂。但是放在娘上就不行。
起碼,是難以容忍的。
“還是你自己做主。”宣夫人點了點頭。
煙雨便請了安又起離開,離開之時,人喚了王柳氏跟著。
煙雨行出了宣夫人的院子,耳中還聽得劉嬤嬤在宣夫人旁,小聲說著:“夫人,您怎的也不替夫人拿拿主意。夫人年輕,沒有經驗,照看孩子邊之人,得是妥帖之人。那張李氏人瞧著機靈能干,不是更好些麼?”
宣夫人擺了擺手,“既讓自己挑,我就不過多干涉,我只把把第一關,將人從莊子上選出來就了。”
煙雨角含笑的走遠,突然側過臉來,問浮萍道:“劉嬤嬤和那張李氏是不是有什麼親戚?”
浮萍一愣,“張李氏是從莊子上來的,奴婢不清楚。”
“去打聽打聽。”煙雨低聲吩咐道。
浮萍應了聲。
王柳氏一直安安靜靜的跟在后面,垂著頭,也不多話。
回到煙雨自己的院中。
讓人將王柳氏也來自己邊。
王柳氏福行禮。
“起來說話吧。”煙雨溫聲說道,“你的孩子半歲了?”
“是。”王柳氏微微有些張。
“是男孩兒還是孩兒,如今在哪兒呢?”
“還在莊子上,祖母看著。哦,是個男孩兒。”王柳氏將頭的更低了些。
“嗯,那便接來府上吧。”煙雨說道。
王柳氏聞言,立時抬起頭,看著煙雨,發覺自己如此失禮,才猛然低下頭去,“多……多謝夫人!”
聲音里既是意外又是驚喜。
“也不知我何時才能生產,讓你們母子分離,水憋回了倒是不好。且抱過來,也好你安心。”煙雨聲音輕輕,一點威也沒有。
王柳氏這才不那麼張,聲音里滿是歡欣之味,“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煙雨聽聞浮萍回來的聲音,便打發了王柳氏下去。
喚了浮萍進來。
“主子說的一點兒不錯,那張李氏是劉嬤嬤兒媳家的妹妹。”浮萍了把額上的汗說道。
屋里擺了冰盆,窗戶上罩了防蚊蟲的絹紗,似將熱氣都隔絕在外面。聽著外面蟬聲陣陣,屋里到也沒有很熱。
“那張李氏送回莊子上了麼?”煙雨點了點頭問道。
“還沒有,還在夫人院中呆著。”浮萍回道。
煙雨輕笑,“且不管,你讓人到莊子上,將王柳氏的孩子接過來,安排王柳氏在咱們院子里住下。讓人看著點兒那張李氏。”
“是。”浮萍應了聲,又微微抬頭看著煙雨,“主子,是要防著點兒那張李氏麼?不過今日才從莊子上過來,能在府里做什麼?”
“雖是今日才來,但這想來的心思,怕是一早就了。在母親房中,笑的那般篤定,想來是覺得自己一定能留下來,如今卻不能,只怕不會死心。”煙雨淡聲說道,“倘若已經斷了念想,何必還留在母親院中不走?”
浮萍點了點頭,眉頭微蹙的退了下去。
中午煙雨午睡的時候,被一陣驕躁的蟬聲吵醒。
闔目躺在床上,懶懶的一點也不想,雖知道自己這一醒來,怕是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了,但仍舊不想起床。只略翻了個,晾晾脊背上的薄汗。
耳朵一,卻聽聞到低低的說話聲。
似是從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傳過來。
“妹妹真是好福氣,能在夫人邊留下來,養咱們宣府里的嫡小爺。”
不聞人回答,說話的人頓了頓又說道:“聽聞夫人甚是溫和,還派人去莊子上接你家兒子過來?”
“是。”
“唷,妹妹這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呀!真人羨慕,可得好好珍惜。”
“嗯。”
“不過你的水養兩個孩子夠麼?孩子一直跟著你,定是斷不了的,才半歲,嘖嘖。”
“不夠的話,自然是盡著主子……”
“這是自然,不過你自己的孩子不是可憐了些?我原本以為這好事兒會落到我頭上,不想如今……唉,沒啥,這也是緣分,我來之前,我婆婆給我了個方子,說是能催的,喝了這湯,水足的很,別說兩個孩子,便是三個孩子也足夠喂,你瞧我水那麼多,我家虎頭養的白白胖胖,就是我一早就開始喝這催湯的作用。”
“真,真的?夠喂養兩個孩子?”
“自然是真真的,都是一個莊子上做活的姐妹,我騙你做什麼?給,方子你收好,以后你出息了,念著我的好就行,呵呵。”
“嗯,我念著姐姐的好的!”
“哦,你喝著催湯,可萬不能主子知道了,主子知道,還以為你是水不夠了呢!那樣,定然就會不用你了,所以,你得的喝。”
煙雨此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知道說話之人是張李氏和王柳氏,那兩個今日從莊子上接來的娘。
便仍舊躺在床上,側耳聽著。
“不給主子知道?”王柳氏問了一句。
“是啊,你想啊,主子一看這方子就知道是催的了,你為何要喝催的湯?還不就是怕水不夠麼?就是因為你水好,才被選來主子邊,那如今不好了,主子還會用你麼?”張李氏低了聲音,循循善道。
王柳氏點了點頭,收下了藥方。
“給,幫人幫到底,這是我沒吃完的兩幅藥,催的效果好得很,你放著,如今你剛來,出去買藥也不方便。我這便走了,回到莊子上,在讓我婆母去給我討幾幅來。”張李氏倒是有備而來。
“這……”王柳氏一開始沒接,不住張李氏的幾番推,最后還是收下了那藥包。
“行了,瞧著這時候,主子估著也快起了,你也手腳勤快點兒,給主子留個好印象。姐姐就走了,他日,你可別忘了姐姐。”張李氏起,笑著說。
王柳氏也起,“不會的,姐姐走好。”
聽著張李氏的腳步出了院門。
煙雨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可不信張李氏會有那麼好的心,又是送方子又是送藥給搶了機會的王柳氏。
但這件事,并不打算理會。
只看王柳氏自己怎麼做。
想給兒子找一個老實本分的母,可不是想給兒子找個有私心,且這麼容易被人騙,堪稱愚蠢的母。
“浮萍。”煙雨輕喚了一聲。
守在外間的浮萍立即進來,伺候起。
“夫人,今兒太好,奴婢們把小公子要用的東西,都拿出去曬著了。奴婢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瞧見夫人院中也在曬,滿滿一院子,咱們小爺這服尿布,怕是用一次就丟,也夠用到明年了。”浮萍輕笑著說道。
煙雨無奈一笑,那段日子,為了討好宣夫人,沒往宣夫人院中跑著做服。
后來忽而見了紅,不再跑了,宣夫人倒是被勾起了興致,哪日不做上一兩的小服,都著急。
小孩子長得快,其實完全沒必要做那麼多。
后來卻是見,宣夫人連秋冬的服,都做了好多套。男孩孩兒的服都有。委實太多了些。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便聽聞王柳氏在外面求見。
“進來吧。”煙雨喚道。
王柳氏進門,就將藥方和張李氏塞給的藥拿了出來。
浮萍詫異的看著。
煙雨卻是輕輕的笑了。
“夫人,奴婢不識字,也不敢做主,這是張李氏給奴婢的藥方。”王柳氏將兩人對話從頭至尾講了一遍。
浮萍上前接過藥方和藥包,給了煙雨。
煙雨看了看藥方,雖藥名都認識,卻不識藥,也不知這藥方究竟是好是壞。
“你放心,將你的兒子接過來,自是不會放著不管的,咱們院子里有小廚房,母親院中的廚娘會燉催的補湯,斷不會你了水的。倘若兩個孩子不夠吃,你的孩子自然是要些委屈的。不過你的孩子畢竟已經半歲了,已經能吃些糯的米粥,豈能他著?”煙雨緩聲說道,“你要實在不放心,現下便要說清楚,我也好請母親再找旁的娘來。”
王柳氏聞言,噗通跪倒在地,“主子贖罪,奴婢沒有不放心,這些奴婢都知道的,必定是要盡著主子來,奴婢的孩子,如今已經能喝些米湯了,便是留在莊子上,也是可以的,只求主子能讓他……讓他斷了,能來府上也好……”
娘的孩子若是能來府上,年紀和小公子差不多,日后長大了,多半能伺候在小公子邊,那自是前途不可限量,和呆在莊子上,是沒法兒比的。
做母親的都希自己的孩子好,也想拼盡全力,為自己的孩子掙個好前程。
這樣的心思無可厚非,只要心勁兒不往歪地方使就行。
“你起來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將話說明白了更好。”煙雨抬了抬手,“接還是要接來的,也免得你記掛。這藥和藥方,就放我這兒,你下去吧。”
王柳氏了額上細汗,躬退了出去。
煙雨的目落在那藥包之上,“拿去給府醫看看。”
浮萍點頭正走,煙雨卻又喚住了。
“給府醫看過之后,你去查查,這藥方張李氏究竟是從哪兒的來的,這藥又是從哪兒拿到的?那麼篤定自己能被選上,應該不會從莊子里來的時候,就帶著藥在上。”
“是!”浮萍點點頭,退了出去。
晚上宣紹回來的時候,煙雨跟他說了母親已經請了娘之事。
只說了有母親在,自己真是什麼都不必心,真好。
宣紹瞧見比以往胖了一圈的笑臉,瞧見隆起的腹部,聽著輕松的話,也覺心甚好。
浮萍恰從外面回來,似乎像對煙雨匯報些什麼,卻被煙雨用眼神制止。
“看著夫人能安心養胎,無所煩憂,就是最好的了。”宣紹放下碗筷,漱了口,飲著淡茶道。
“那你呢,在外可有什麼煩心之事?”煙雨坐在他邊,不太優雅的靠在椅背上。
“一個衙門小吏能有什麼煩心之事?”宣紹笑了一聲。
煙雨側靠近他,低聲道:“上元節的時候,皇上不是已經準備傳位給太子了麼?還說自己覺得道法有所突破,這麼如今倒是不聽靜了呢?”
宣紹看一眼,抬手刮了刮的鼻子,“這麼好奇?”
煙雨倚回椅背上,“閑著無聊,就當聽話本了吧,可有什麼八卦在里面?”
宣紹搖了搖頭,“不是八卦,是人心。攥在手里的東西,要給出去,總會有些舍不得。且上元節的事兒,牽扯到了宣家,牽涉到了高坤。皇上對太子多有些失。不放心將這江山拱手給兒子。”
“高坤最后找了誰充數?”煙雨記得,皇帝后來將查找刺客的事給了高坤的。
“一個練家子的太監。他本想把皇城司拉下水,宣家雖不復昔日榮,也不能讓他憑白誣陷。”宣紹抬頭了睛明,“如今不想那些了,我只盼著兒子快些出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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