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能打開看看麼?”宣紹問道。
“可以,太傅請隨意。”
太子見他不糾纏于為二皇子言之事,臉上的表立時就松快多了。
宣紹將離著那層有灰塵的博古架不遠的高層上的匣子一個個拿了下來。
迅速的將扣著的匣子打開。
第一個里面是幾個貓眼兒大小的夜明珠。第二個里面是一款拳頭大小的琥珀,琥珀里是一只蜘蛛正撲食一只小蟲。第三個匣子個頭兒卻是有些大,且卡扣卡的很,他一下竟未能打開。
太子在一旁看著,似乎已經想不起里面裝的是什麼,手里抓著幾顆夜明珠,玩兒的歡快。
宣紹第二次手上用了些力氣,只聽“喀嚓——”一聲,他手中的匣子像是有暗鎖被他掰斷,致的匣子蓋子,被打了開來。
里面靜靜的躺著一塊盈盈翠綠的玉石。
“這是什麼?”太子忽而好奇道。
宣紹眼皮一跳,將匣子里的玉石拿了起來。
玉石底下沾著朱紅的,碧翠連著朱紅,紅綠分明,甚是扎眼。
太子看著宣紹手中之,整個人生生怔住。
“這……這是玉璽?!怎,怎麼會在我這里?”
宣紹忽而想到什麼,放下碧璽,口中道:“不好!”
人已經閃出了太子的書房。
太子抬手,卻連宣紹閃走的袂都沒有到。
“太傅!太傅!這是怎麼回事?我……我該怎麼辦?”太子驚慌失措的問道。
“東西銷毀,等我回來!”宣紹的聲音遠遠傳來。
太子就算再沒有心眼,此時,聽了宣紹的話,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有人要栽贓陷害他呀!
這玉石大眼看去,是和玉璽十分相似,但若細細分辨,卻不難認出,這只是贗品而已。
是誰,居然敢造了假的玉璽,放在他的書房里?
宣紹此時又是去做什麼了?
讓他銷毀這假玉璽?他該怎麼銷毀?
太子了頭,捧起這塊碧翠的玉石來,高高的舉過頭頂,正要大力摜向地面。
可手都揮到一半了,又松了力氣。
他忍不住又捧著玉璽,細細看來,這玉璽雖是假的,做工還真是不錯,這所用玉料也是上好的玉料,別是底下雕琢的字跡,還真是仿得像的!
摔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宣紹追出東宮,命邊之人回報皇帝此時所在。
聽聞皇帝正在花園,立即命人趕往花園各個口。
他亦向花園追去。
他腳步飛快,上次在安念之手下所傷還未好全,如今提氣運功,已經開始作痛。
但他此時卻顧不得這些,他怎麼能大意了呢!
當時他去往東宮之時,分明瞧見了一個面生的小太監,怎的就放了他過去?
如今也只盼著自己能快上一步!
定要在那小太監見到皇帝之前,將他攔下來!
他當時和那小太監只是肩而過,匆匆一瞥,此時倒想不起那小太監的相貌來。
吩咐了皇城司侍衛,攔住一切想要進花園之人,待他一一辨認。
不知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宣紹飛掠之中,中越發疼痛,他忍不住掩口咳了兩聲。速度卻毫不敢放慢。
終于在他就要趕到離東宮最近的花園口之時,瞧見一個灰藍瘦小的影,腳步匆匆,賊頭賊腦的就要往花園里進。
還差了一步!
宣紹猜測他上定是帶了什麼對太子不利之!
眼看他就要闖進花園!
若讓他進了花園,被皇上瞧見,自己就是再想攔,怕是也攔不住了!
宣紹抬掌,隔空襲向那小太監后背。
算不得渾厚的掌力使得小太監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栽了個大跟頭。
宣紹傷還未愈,提氣運起輕功對本就有所損害,如今又凝氣出掌,只見他在空中的形也是晃了兩晃,面上泛著病態的紅,但他速度非但不減,反而越發快了。
終是在那小太監站穩邁步之前,擋住了小太監去路!
小太監瞧見宣紹,面上一白,張就要大,被宣紹抬手劈暈。
此時皇城司侍衛也追了過來。
宣紹將小太監到他們手中,待人被帶走,他才抬手扶著宮墻,連連咳嗽起來。
“公子,您……”宣紹后的侍衛張詢問。
宣紹擺了擺手,穩了穩氣息,提步向外走去,還好,還好追上了!
宣紹回到皇城司,旁的人已經在小太監上搜出了一份圣旨來。
宣紹神嚴肅,接過圣旨來看,上面竟寫著皇帝禪位給太子,將二皇子幽閉皇子所,永不放出。
言語不通,字跡卻是臨的太子筆跡,一眼看去倒真像是太子親手寫下,末了還印著印。這印不用對比也知道,定然是被藏在太子宮中那枚偽造的玉璽所印。
倘若這份圣旨被呈到了皇上面前,太子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心,定然引得皇帝震怒。雖然如今皇上已經有意禪位與太子。但太子若如此等不及,且對二皇子如此仇視,只怕皇帝立時就要改了想法!
“審出什麼了?”宣紹扔下假圣旨道。
“回公子……那小太監沒審上幾句就……就斷氣了。”侍衛回稟。
宣紹抬眼向他看去,“用刑太重?”
皇城司刑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那小太監看著量消瘦,不得型也是有可能的。
“不,不是。屬下們用刑之時,都拿著分寸的,可那小太監忽然就咽了氣。”侍衛迎著宣紹的視線,額上已經冒出了細汗。
“著仵作查一查死因,要快!”宣紹吩咐道。
“是!”那侍衛忙退了出去。
宣紹的目落回到面前扔著的假圣旨之上。
若真讓這份圣旨出現在皇帝面前,不管皇帝信不信這是太子所寫,心中定然會對太子懷有芥。
他幾番勸誡太子,為二皇子言,就是想讓太子給皇上留下兄友弟恭的印象,也好讓皇帝對禪位之后的諸事都能放心。
可太子……
宣紹長嘆一聲,將圣旨收好,藏袖袋之中,起往東宮而去。
卻正遇見路南飛從外面急匆匆趕回。
“公子!聽聞您傷勢復發?”路南飛張問道。
宣紹擺擺手,“無礙。”
話未說完,卻是咳嗽起來,他抬手掩住口,一連串的咳嗽竟是忍都忍不住。
放下手掌之時,掌心竟有幾許。
路南飛變了臉,“您這是牽了心脈。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公子,不可再……”
宣紹抬手制止了他余下的話,“事急,傷勢回去再說。”
不等路南飛再開口,宣紹已經大步離開了皇城司。
他乘著馬車趕到東宮之時,太子還正翻箱倒柜的找地方來藏那塊仿制的玉璽。
宣紹瞧見,頓時哭笑不得。
“太子。”宣紹喚道。
太子聞聲,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起來,“哦,太傅……太傅剛才離開的匆忙,我也未來得及詢問太傅,適才是有什麼急事?”
太子一面說話,一面將手背在后,擋住那塊碧翠的玉璽。
宣紹也不點破,只將袖袋中的“圣旨”拿了出來,遞至太子面前。
太子瞧見那正黃之,微微有些愣神,“這是……”
“太子一看便知。”宣紹上前一步,將“圣旨”塞太子手中。
太子一手著玉璽背在后,一手接過“圣旨”來到桌案邊,將圣旨在桌案上鋪展開來。
“這……這是仿我的字跡?!”太子抬頭,詫異的看向宣紹。
宣紹沒有作聲。
太子復而低下頭去,又仔仔細細的將“圣旨”從頭到尾看了幾遍,這才恍然,“太傅從哪里得到這假圣旨?”
宣紹掩口咳了兩聲,才緩緩說道:“一個從東宮溜出去的小太監,正往皇上面前趕時,被截獲。這偽造的圣旨就是從那小太監上搜出來的。”
太子這才將后藏著的那塊玉璽拿了出來,比照了玉璽雕著的印記和假圣旨上朱紅的印記。
臉騰然變了,“好狠的心!”
話音剛落,他便高高舉起手中玉璽,狠狠摔在地上,碧翠的玉被摔的碎,四下迸濺。
“太傅,你還我在父皇面前替二弟言,你瞧瞧,你瞧瞧,這突然出現在東宮的假玉璽,這險些就出現在父皇面前的假圣旨!二弟好狠的心,這是想把我往死里陷害!你還,你還我怎麼為他言?!”太子恨聲說道。
宣紹輕嘆了一口氣,“太子還不明白麼?”
太子斜睨他,“明白什麼?”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二皇子所為,但圣旨上為何要提到您會如何對待二皇子?為何會寫要將二皇子永遠幽閉在皇子所?這話是不是說中了您的心聲?如果讓皇上得知,您有這樣的心思,皇上還能放心與您麼?”宣紹一口氣說的話許是有些長,此時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太子本是一臉怒氣,見宣紹咳得兩頰發紅,一副氣急虛弱之樣,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宣紹,當下心中便有些不忍,總算放緩了語氣,“太傅莫要生氣,是……您說的我也明白,只是讓我這麼去替他說好話,心里有所不甘罷了……”
宣紹總算將咳嗽制下來,長出了幾口氣,低了聲音道:“太子,臣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最關鍵的是穩住皇上的心,只要皇上的圣旨一下,真正的玉璽到您手中,日后二皇子對您本構不威脅,二皇子的命運,不是皆握在您的手中麼?何須逞一時之快?”ωWW.166xs.cc
太子聞言,良久才重重點了頭,“大丈夫,要將目放的長遠些……太傅的意思我明白了。”
宣紹深深的看了眼太子,“所以,您知道該怎麼做了?”
太子點頭,“太傅不是說了麼,父皇如今最想看到的便是兄友弟恭的形,我就做父皇想看的就是了。”
宣紹臉上的表總算松緩了些,點點頭,“學會忍耐是好事,便是貴為太子,便是日后貴為君主,該忍耐的時候,也一定要忍下子來。”
宣紹說完,便退出了太子書房。
卻并未離開東宮,而是將東宮伺候的一干人等全都聚集起來。
東宮如今負責守衛之人,是宣紹從皇城司里提拔起來的。
可以說是宣紹的嫡系人馬。
當著東宮眾人直面,宣紹卻是狠狠罰了他,杖責三十,扣除半年月例。
挨打扣錢都不是大事兒,皇城司出來的人,沒有扛不住打的。
關鍵是在一干手下和一群奴才面前挨訓挨罰,弄的臉面全無才是大事兒。
宣紹冷著臉看著挨了三十杖責的東林軍都尉,“守衛東宮乃是要職,竟讓宵小潛東宮,職懈怠,你可知罪?”
“卑職知罪。”都尉雖挨了打,但畢竟是宣紹一手提拔他,也知宣紹故意在眾人面前罰他,是提醒眾人之意。面上并無不忿之。
“都散了吧。”宣紹抬手讓眾人散去。
他同那都尉又站了一會兒,不多會兒的功夫,卻是連連咳嗽了好幾次。
“公子,您怎麼了?”連那都尉都覺出他不妥來。
“無事。”宣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今日你委屈了,心里可有不平?”
“公子哪里話,本就是卑職辦事不利,險些讓太子陷危難。”都尉紅著臉拱手道。
宣紹點點頭,瞧了瞧周遭,低聲道,“如今你已經是太子邊之人,東宮好,你們便好,東宮倘若有什麼危險,你們誰也不可能置事外。所以日后更要警醒著些,莫要再給人可乘之機!”
“卑職明白!”都尉慚愧點頭。
“如今正是最關鍵的時刻,哪怕是睡覺都得睜著一只眼!再累也得頂下來,日后才能有輕松的日子過!”宣紹又叮囑了一句。
都尉連連點頭,“公子放心,卑職有數了。”
宣紹點點頭,這才辭別了太子,離開了東宮。
他原是打算先回一趟皇城司,再行回府。
不想走到一半便遇見了前來尋他的路南飛。
“回稟公子。”路南飛騎馬跟在宣紹馬車外面,一面兜著馬挨近馬車,一面俯沖車窗里說道,“那仵作已經驗出,那小太監是中毒而死。”
“中毒?他牙槽里藏著毒藥沒有取出麼?”宣紹咳了一聲,問道。
“審訊之人在他醒來之前已經檢查過了,他口中沒有藏毒,那毒似乎是在他被抓住以前,已經在他了。”路南飛低聲說道。
宣紹聞言,沉默了一陣子,“又是慢之毒?”
馬車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路南飛點了點頭,“似乎是……”
車中宣紹微微閉了閉眼。
“還記得死在泉州的李直麼?”
路南飛聞言,怔了怔。他怎麼會不記得,泉州殺人取心的案子前所未有,駭人聽聞。潛伏在驛之中的李直竟還在夫人的食里了手腳,璇璣閣閣主在藥食之上的造詣他塵莫及的。
而且當晚冒充璇璣閣閣主的李直,也是被抓獲之后,忽然毒發,腸穿肚爛而死。
璇璣閣閣主最善用毒,各種速效亦或慢之毒,在他似乎可信手拈來。
“公子是說,安念之回來了?”路南飛低聲問道。
車的宣紹卻沒有立即說話。
良久,才聽他嗯了一聲,“一直有人盯在高坤邊麼?”
“是。高坤近來多在花房照料那些優曇婆羅,有時也皇上也會傳喚他前去伺候。前幾日他出了一趟宮,說是要采買優曇婆羅所用料,旁人買不來。皇上準了,也未見他和什麼人接過。”路南飛不不慢的跟在馬車外頭。
“繼續讓人盯他,只要安念之真的回來,遲早會出尾來。”宣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
路南飛領命,言又止。
公子這般心勞力,又是為何?太子和皇帝父子之事,如何要牽累的公子至此,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惜了?
他知道自己勸也白勸,只在馬車外輕輕嘆了一聲,兜轉馬頭,又回了皇城司。只愿自己能多為公子分擔一些,也好公子些心來。
宣紹回到府上。
煙雨聽聞他回來之聲,恰好在院中散步,便迎到了二門。
一臉笑意的迎上來,卻在走近之時,便蹙起了眉頭。
“聽你心跳不穩,且面不好,呼吸之時,中氣息間有哮音,你……”煙雨上前攙扶住他。
宣紹無奈的笑了笑,他在馬車上,就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就是怕看出端倪,讓擔心。
但不想還是低估了的心細如發,竟剛一照面,就被看穿。
“沒事,今日遇到些事,牽了舊傷,休養休養就好。”
煙雨蹙眉,卻是攙著他沒再說出抱怨的話來,宣紹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如今他尚在休假之中,便是為太傅,也不必日日往東宮而去。
朝中之事,他雖很對講,但心里也不是沒有猜測,若非要之事,宣紹定然舍不得敗壞自己的。
如今與其再抱怨他,倒不如好好研究些食補的方子,也好替他多關照他的。
兩人在竹林間的青石小道上走的很慢,煙雨看了看他,主岔開了話題,“今日李佑曾讓人來尋你。”
宣紹點點頭,“可有說所為何事?”
“似乎是他要走了,回西夏去。”煙雨一面扶著他,一面低聲說。
宣紹停住了腳步,原地站了一會兒道:“夫人先行回去,我去趟書房,見一見他。他想這麼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可是不行。”
煙雨看了看他的臉,雖憂心他的,卻也不想耽擱他的正事兒,讓他為難,“勞些,我讓丫鬟們煮些補氣養的湯,等你回來。”
宣紹輕笑,“有勞夫人。”
說完,他低頭在額上印下一吻,他的微微有些燙,煙雨卻只能看著他轉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的小道上,輕嘆了一聲,提步繼續往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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