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從夢中醒來，發現還是深夜，屋里的呼吸聲深深淺淺。

而卻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咚咚的心跳，沒來由一陣不安的覺。

夢睡醒就忘，也不知道究竟是夢的原因，還是不甚愉快的預。

給彤星掖好被子，自己起趿拉了鞋，躡手躡腳推門走了出去。

屋外月清朗，像塊沉進黑水發發亮的玉璧。

借著廊下的燈籠，許澄寧瞧見了院中坐了一道影。

辨認了一下，喊道：“燦星，你怎麼沒去睡？”

許燦星回過頭，愣了一下，撓著后腦勺避開了的眼。

“不困。”

“我也不困。”

許澄寧在他邊坐下，道：“你最近功課很不錯啊，云叔也說你筋骨越來越好了。”

許燦星低著頭道：“我……以后會幫姐姐。”

許澄寧把他頭抬起來。

“你要把自己放在首位，先做自己想做的。”

許燦星沉默以對，好一會兒才道：“姐，你以后會回去嗎？”

“回去哪里？”

“京城。”

“這個啊，”許澄寧搖頭，“不知道，可能不會吧。”

“你的阿爹和阿兄來了，你不跟他們回去嗎？”

許澄寧自嘲一笑：“我不想把未來托付在任何人上。”

“他們或許會對我不錯，但除了我，他們還有別的親人去顧及。你是男孩，可能不知道，沒有出嫁的老姑娘總會平白無故被人嫌，我不會故意找不痛快，把自己進那種境地。”

許燦星看著姣好的面容，輕聲問：“那你會跟那個人走嗎？”

許澄寧扭頭看他，明白了他說的“那個人”是誰，想了想道：“可能會，可能不會。”

與他相的那一刻起，就設想過他們這一段會無疾而終。

掏出了所有真心與，只為不辜負彼此的心意，其實從沒敢想過一定有兩全其的未來。

親尚有脈相連維系，都可能被無奈的現實阻礙打敗。他們之間的，如何才能堅不可摧？

“年，想太遠會長白頭發的。”許澄寧輕輕拍了許燦星一下，“不是什麼事都會有結果的，我們也強求不了，只要不后悔就行。”

雖然話是這麼說，許澄寧還是整日翹首以盼地等消息，希等到秦弗平安的只言片語。

但消息還沒等到，鄭家商行的人就先到了。

之前跟鄭家簽了兩個月紙量的契書，因為原先還有別的單子在做，便把鄭家的單子挪到后面來，今天恰是約定好的貨的日期。

李茹使人來說，許澄寧便從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安的寶，想拿去擺在堂屋里。

鄭家的掌柜走南闖北，一定識貨，不怕釣不出鄭業承這條大魚。

心里正想著，李威匆匆忙忙找來了。

“阿澄！”

許澄寧轉過：“威兄，怎麼了？”

李威面蒼白得跟紙一樣。

“京城淪陷了！”

許澄寧忽覺兩耳轟鳴，嗡嗡作響。

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李威表憤恨而憂心。

“是北厥人，他們悄悄越過了北境的防線，大軍直京城，京城人心渙散，僵持了十來天就被攻陷了！”

京城里也有軍隊駐守，但先是寧王率自己的人逃離京城，然后端王也逃了，兩人各帶走了屬于自己的一眾擁躉，還有大半的員眷也跟著嘉康帝南逃了。

京城群龍無首，于是很快被攻破了城門。

許澄寧晃了幾下，呆若木，緩過神來時差點崩潰。

“那燕先生呢？燕先生怎麼樣了？他會不會出事了？”

北厥人兇悍嗜殺，一想到他們燒殺搶掠的場面，許澄寧就害怕得發抖。

“不行，我要去找燕先生！”

“阿澄！”李威攔住，慢慢拍的背，“你不要著急，聽我說……”

“這次并非是單純的外族侵，而是邊境將領叛國。”

許澄寧不可思議：“誰……”

“安北都護，薄元道。”

“他……”許澄寧驚道，“他不是端王的人嗎？”

不對，是安北都護司馬跟安王有姻親關系，端王是用了迂回的方法去籠絡安北都護，結果，沒籠絡。

或者說，是薄元道假意投靠端王黨，實則是利用端王黨獲取錢財與京城的報。

安北都護手握北境數個族落的人脈，再聯合北厥，因為跟端王黨有聯絡，他知道京城如今山雨來，所以把握這個時機，借端王的掩護，一路南下，順順利利地攻占了京城。

“薄元道是魏人，他若有意謀朝篡位，應當不會放任北厥人燒殺搶掠。”

許澄寧擔心地搖頭：“不行，我還是不放心……”

“寧兒！”

韓策和韓清元一聽到消息，就匆忙趕來了。

韓策連忙安：“寧兒，你乖乖待在這里，我去探聽況。”

“可是……”

韓策道：“如今在京城外與薄元道正面抗爭的，是北境守將馬上長城關鴻將軍父子，他是你爹爹的好友，與我們韓家關系也好。他現在孤軍戰，我想去幫他，我會幫你查問燕大儒的況的。

“寧兒，你且安心在這里等等，沒準等上一陣子，燕大儒報平安的信就來了，你要是走了，不是錯過了他的信，還白跑一趟嗎？”

“這個……”

雖然知道韓策是在哄，但許澄寧覺得他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

云九也過來，對說：“我派兩個善于偵察的暗衛去查，你不要跑。”

戰時分，這種沒有武藝傍的，只會給人拖后。

許澄寧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好，那我……就先等等吧。”

本以為只是皇位更迭，沒想到還有如此國禍。

現在怎麼辦？

西邊西陵西戎在攻打大魏，東邊叛軍攜北厥攻陷京都，國主難逃，儲君未定，人心渙散，四分五裂，這可如何是好？

許澄寧坐在位子上，凝神定一般。

許燦星走過來，輕輕了一聲。

許澄寧道：“燦星，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

許燦星直了背：“你說。”

許澄寧拿出一份地圖，用紅墨在上面圈了兩個圈。

“你還記得，我們剛從京城出來，往西走的路上遇到的那群山賊嗎？”

許燦星點頭：“記得。”

“你去把他們帶過來，就說是我找他們。”

把地圖攤開給許燦星看。

“現在你能看懂地圖，能認路了嗎？”

在去關外的時候，許澄寧把這些都教給許燦星了，但許燦星還沒自己親走過。

許燦星將地圖接過，塞進懷里。

“能。”

許澄寧對他微微一笑，讓云九派了幾人跟著許燦星。

“去吧。”

許燦星帶了一個小包袱，利落地翻上馬，打馬走了。

許澄寧目送他遠去，回去又找了李茹。

“阿茹，鄭家要的貨，給他們吧，之前的謀算，算了。”

敵人已經打到大魏了，這個時候必須同心協力，蕭墻之不能再爭權奪利了。

再惦記以往與鄭家的那些恩怨私仇，再一味謀求讓秦弗奪權的私利，就太自私了些。

只要能將敵寇拒于國門之外，寧王和端王誰上位，也都無所謂了。

如果因為這個，秦弗回不來，那就陪他去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