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地,石山百縱千橫,像一叢叢的珊瑚,高聳云。
這里氣候,山路狹窄,山下可見大片像無數水蛇一樣的溪流,彎彎曲曲匯集到一起。
在這樣的地貌里,像找人抓人,難上加難。
“過了前面的山,便出西陵的國界了。”
秦弗指著遠道。
一行數十人聞言,臉上綻開了欣喜的笑容。
他們一路躲避追殺跑到這里,風餐宿,風吹雨打的,好不狼狽,就是被格外照顧的端郡主,現在也變得灰撲撲了。
羅舜道:“多虧殿下諳地形,否則我們沒法這麼順利逃出西陵,路上的追殺比我想象中多了。”
輿圖還溫熱地塞在懷里,秦弗沒有答話。
哪是他諳地形,明明是許澄寧做學問考究。
這個地方也是沒來過的,但那個博覽群書的姑娘有個極聰明敏銳的腦子,能在與地理歷史無任何關系的數十萬字鴻篇巨制中,捕捉到一句短小晦的話語,推測西陵與赤葭之間可能存在一條沒在群山間的小路,并搜集大量的文獻書稿,佐證了自己的猜想,然后繪制到了地圖上,在他窮途末路的時候,幫了他的大忙。
許久不見,又想了。
踏出西陵國界后,天也黑了,他們在山谷里休息,幸而地南邊,不愁水源,不至于死死。
端郡主找了個私的角落洗過后,走了過來,坐在秦弗旁邊的石面上。
“長兄。”
“嗯。”
秦弗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客套地問了一句:“可有不適?”
端郡主搖頭:“異國他鄉遇到這種事,屬實難料,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
頓了頓,又道:“何況長兄也在吃苦,我追隨你,沒什麼不住的。”
“嗯。”
秦弗沒話跟說了,那頭有人大喊:“殿下!好像探子回來了!”
秦弗聞言,立馬走了過去。
端郡主仍坐在原地,手撐臉著波粼粼的水面翹起了角,然后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帶鞘的匕首。
本打算到了西陵王都后,一刀刺死要娶的西陵王,長兄定要擔責,西陵待不下,京城也回不了,那就不得不帶遠走高飛。
可天要助,發生了這樣的事,省得手了。
一笑,把匕首丟進了水里。
“殿下!”
探子循著火堆,找到了大隊伍,沒等氣就道:“西陵王已死,主登位,湯匈攝政,他們已經與西戎勾結,犯我朝邊境!”
湯匈……
秦弗想起那個言行舉止頗有風度分寸的使臣,笑臉示人,原來是個笑面虎嗎?
他配合高尊鏟除自己的計謀,來了一出謀中謀,終于把深藏多年的目的展出來,與大魏撕破了臉。
秦弗仰頭看天,星熠熠,映在他的眼底。
西陵遲早要被湯匈顛覆,改朝換代,與其這樣,不如換他來做這件事。
他暫時回不了大魏,只怕過不了多久新君就會落定,他將為舉國通緝的皇室要犯,既然如此,那西陵就作為他的地盤。
只要足夠強大,他就能把母妃和澄寧接來,們無需漂泊無需流落,他定會給們一個安定的家。
西陵,他要了。
“備好水糧,天亮繼續走!”
越往赤葭走,越覺熱,但也越不乏吃喝,因為赤葭叢林茂,隨可見魚蝦飛鳥水禽。就是蟲蛇頗多,一個個皮糙厚的大老爺們被叮咬得渾紅腫,上躥下跳,夜里睡覺都不安生。
他們走到一水寨時,被攔下了。
赤葭士兵穿著一件薄薄的背褡,赤腳短,手里提著長叉指著他們,呱啦呱啦地說了些什麼。
秦弗開口道:“我們是大魏人,有事要見我們的將軍和員。”
他跟許澄寧學說過幾句赤葭話,這時倒是派上了用場,不過他不會說人名。
赤葭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流了兩句,一人道“稍等”,另一人跑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一道修長拔的影跟隨矮個的士兵走來。
那人遠遠看了一眼,連忙加快了步伐。
“下參見世子殿下!”
秦弗看著他道:“余泊暉,你不必多禮。”
此人正是快三年前被派到赤葭統籌與合作之事的使臣余泊暉。
這位聞名京都的大才子,出宦之家,與秦弗從小便認識,也是難得的知己好友,早在許多年前,便已是他麾下之人了。
這麼久過去,溫潤如玉的青年曬黑了許多,因為天熱,只穿一件灰的長衫,但遮掩不掉青年上的書香氣,反而因為這些特點,顯得比從前更干練了。
他把秦弗一干人請進水寨,又請了兩個赤葭的婢,引端郡主下去休息。
“這里不久前剛起水害,我赤葭王所托,恰到此查看治水之事。殿下,你怎麼會在這?”
秦弗道:“我送端往西陵和親,不料外做局,遇到了刺殺,現在西陵已與大魏翻臉,引兵犯境了。”
余泊暉聞言就懂了。
“所以殿下到此是來……”
“我此來,是為領張乘的兵,反撲西陵。”
“原來如此。”余泊暉道,“張乘帶著他的流民兵,在徘徊谷里,那兒干燥又空曠,適合平常演兵,離這不遠。不過……”
他略笑了一下:“殿下,這些流民兵可頗有脾氣啊。”
“有脾氣不要,能打架就行。”
“好!”余泊暉鄭重道,“殿下起事,我可以負責押送糧草,赤葭糧倉盈滿,這兩年做的一切,都能派上用場了。殿下當年的計策果然高!”
“不是我的計策。”
余泊暉有些意外:“那是誰的?”
“是壬辰年狀元,許澄寧的。”
余泊暉驚訝地啊了一聲:“那個小狀元啊。”
他還不知道大魏之事,只在來赤葭前聽說過許澄寧。
這個小狀元比他厲害。他當年被嘉康帝筆定為第四名,錯失狀元,被人憎恨了好一段時間。而許澄寧可是越過鄭家重重阻礙考到狀元的。
余泊暉學問好,修養更好,非嫉賢妒能之人,對秦弗拱手道:“恭賀殿下攬得賢才!”
秦弗垂眸,眼中笑意微漾,片刻又道:“你這里往大魏送信可方便?”
余泊暉道:“能送,就是慢了些。”
“我寫幾封信,你幫我送回大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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