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許澄寧已經有一年沒有聽到了，這一年里，也有數次飄然夢，朦朦朧朧，忽近忽遠地在耳畔回旋。

這一個恍惚，門外的人似乎已經等不得了，稍稍一推，將門開了一條。

過那條隙，兩雙眼睛恰好對上。

“殿下！”

許澄寧猛地站起來，一把拉開門，寒風夾著白雪涌進來，被吹得閉上眼。

“別開大，仔細撲了風。”

秦弗邁進屋子，立即將門合上。

許澄寧睜眼去瞧他，恍如隔世。

昏暗的室，他一白罩著黑斗篷，肩頭積了的雪點。黑的兜帽下，是一張白雪初霽、溫意微融的臉。

他比從前更高了，眉目更。

“殿下……”

許澄寧走近兩步，手去拍他肩頭的雪。

秦弗解開斗篷抖了抖搭到旁邊的架子上，覺得自己上沒那麼冷了，才張手將許澄寧摟進懷里。

許澄寧回抱住他的腰，在他懷里拱了拱。

“你怎麼會來了？”

閉著眼，聽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與西陵互送國禮的時候到了，朝廷派我去西陵。”

許澄寧展而笑，臉埋在他膛里，聲音囊囊的：“這麼剛好？”

西陵在大魏以西偏南，而大魏都城位置偏北，先往西北走，然后再南下，比起橫西南的重山壑，確實是較優的路線，不過大隊伍怎麼樣也不會經過寶平縣這麼偏僻的地方啊。

“你特意繞過來的？不大好吧？”

“無事，隊伍里安排了人冒充我坐鎮，離開幾天不礙事。”

許澄寧欣喜如春水上漲，很快盈滿心間。

秦弗亦如是，大手在頸后輕輕，然后緩緩低下頭，將要到的鼻尖之際，忽然聽到：

“哥哥！”

秦弗轉頭，這才發現屋里還有一個小小的，才到大高，正揪著一只大黑狗的，睜著天真懵懂的眼睛看著他們。

許澄寧把彤星牽過來，道：“我妹妹，你瞧，長這麼大了呢。”

說著了彤星圓滾滾的小肚皮：“彤星，來，世子。”

彤星呆呆地看看許澄寧，又看看秦弗，出雙手，手指相對比了個圈。

“柿子？”

許澄寧哈哈笑，了彤星的小腦袋，改口道：“還是殿下吧。”

彤星抱著許澄寧的胳膊，眼睛盯著秦弗，小聲道：“殿……殿……”殿了半天也沒有下。

秦弗看看彤星，又看看許澄寧，心不在焉地擺手。

“罷了。”

然后隨許澄寧一起在榻上坐下。

彤星雖然不喊人，但很好奇，抱著個布老虎窩在許澄寧腰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秦弗。

“京城怎麼樣了？”

秦弗道：“鄭世恩死了。”

許澄寧一愣：“老死？”

秦弗搖頭。

“誰干的？”

秦弗喝口許澄寧杯子里的水，道：“我做了一半，陛下做了一半。”

見許澄寧好奇，他便道：“鄭世恩素有頭疾，我安排了一名醫者前去為他除疾，療愈得當。陛下見他容煥發，無憂無疾，懷疑他有長壽之法，便以自己的丹藥試探，而那丹藥與鄭世恩吃的藥正好藥相克。”

許澄寧張得大大的。

這招高啊。

鄭家從來都是著嘉康帝的脾氣往上爬的，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嘉康帝的寵信功不可沒。而鄭世恩之死，一來解決了鄭家一大頂梁柱，二來秦弗的手腳沒人查得到，三來所有人都以為是陛下下的手，鄭家喪親之余，還要心驚膽戰地揣測嘉康帝的心思，不敢輕舉妄。

“他們該嚇死了。”許澄寧笑道，“可是消停一段時間了？”

“鄭家消停了，寧王沒有。”秦弗看著道，“寧王府與謝家結親了。”

許澄寧一愣，剛要問什麼，秦弗道：“秦隗與謝瓊韞。”

許澄寧很是吃驚：“他們怎麼會搞到一起？壽王怎麼會……”壽王之前可是一直都有讓秦弗娶謝大小姐的打算的。

“謝允安臨時倒戈。”秦弗道，“又或者是，謝瓊韞與秦隗早有勾結。”

“嗯？”

許澄寧不解，秦弗道：“你那件事，就是他們兩個聯手做的。”

“啊？”許澄寧驚道，“為何？”

事后認真想過，跟自己利益糾葛最大的謝瓊絮，覺得最有嫌疑，可怎麼會是謝瓊韞？

都不認識謝瓊韞啊，只是遠遠見過幾次，從別人的口中聽說過。無怨無仇的，為什麼要害自己？

秦弗解釋道：“個中緣由，要從謝家的上兩代人說起。”

“謝老國公，也就是你的親祖父，他的原配發妻是金陵韓氏貴，永世其芳，以致后來的繼室徐氏相形見絀，被人詬病。徐氏心狹窄，逝者無可攀比，便將這口氣延續到自己的兒孫之上。因此，文國公府的二房與大房一直在暗中較勁。”

許澄寧聞言，道：“謝瓊韞是覺得我威脅到了？”

秦弗點點頭，手過來的臉。

“謝瓊韞在京中素有名，而你樣貌比好，才華比高，也比有本事，浮華障目，不甘人后，所以才會對你下狠手。”

果真是暗箭難防，原來在無知無覺的時候，還有這麼個險的敵人躲在背后冷箭。

許澄寧聽得很生氣。

作為謝家脈，還沒到謝家的好呢，謝家的麻煩就先找上了？

就憑這口惡氣，也要殺回京城去為自己報仇！

“現在也算自食惡果了，嫁給秦隗以后日子可不好過。”

謝瓊韞比他想象中還要更狠更有手腕些，嫁到寧王府后，迄今秦隗已經死了兩個侍妾，秦隗懷疑是做的，卻苦于拿不到任何證據，只能任由謝瓊韞逍遙法外。

好歹也是堂弟，秦弗便幫了他一把。

先前組辦拂塵社那個韋良義的書生死了，此人的里有一本收藏得心的謝瓊韞的詩集。他讓人來謝瓊韞的私夾在書中，并一步步引導韋良義的表姑母何氏宣揚開。

此前為了對付許澄寧而掀起來的德之風反噬到謝瓊韞自己上，秦隗和他的妾們也適時地把謝瓊韞面甜心苦、謀害良妾的惡名惡行傳了出去，不管是不是造，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

旁人不敢像對許澄寧那樣對付謝瓊韞，但無數狐疑、厭惡、鄙夷的目就夠謝瓊韞的了。

那麼慕虛榮的子，現在早已護不住冰清玉潔、風霽月的干凈名聲了。

許澄寧知道他都是為了維護自己，心里：“多謝殿下幫我，只是你大事要，別在小事上費心費神了，我的仇我會自己報回來的。”

秦弗搖搖頭：“不出了這口氣，孤也寢食難安。”

許澄寧抿著笑，了涼的茶杯：“我再倒杯水。”

秦弗攔住，自己站起來：“你坐著，我來。”

許澄寧聽話地坐下來，笑瞇瞇地看他走到火盆邊提起了上面架著的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