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伯拎著油紙包回到書房，看見韓在外面，就招了招手。

“老韓，你來，來！”

韓走進來，謝允伯道：“把門上。”

韓看他神神的，有點孩子心的樣子，臉上笑出褶子來。

“公爺，怎麼了？”

謝允伯嘿嘿笑地對他耳語了一番。

韓大驚：“公爺！這是真的？！”

謝允伯點頭：“騙你做甚？跟我母親長得很像，你一看便知真假。”

韓氏去世的時候他還太小，印象已經模糊，但他書房里有舅父畫的母親還在閨中時的畫像，他早就看了。

韓更不必說，他只與韓氏年歲相差無幾，又早早進了韓府，一直到隨出嫁，侍奉了十多年，韓氏長什麼樣，他可太清楚了。

韓熱淚盈眶，不吐不快：“不瞞您說，我早就覺得秋桐院那位不對勁了，憑太夫人的相貌，就是嫁了個滿臉麻子的丑窩瓜，兒也不至于長這寒磣樣……”

“行行行，你別馬后炮了。”謝允伯打斷他，然后得意地揚了揚手里的油紙包，“看，今天跟我說話了，這是送我的！”

韓癡癡地手來拿，謝允伯挪開了。

“你去準備點東西，明天送過去給，就說是回謝今天的糕餅。”

他說完，又抱怨起來。

“這世間就沒有比我還當得憋屈的父親，壽王世子看著，我連給塞錢還得找理由。那個糕餅攤子倒是日日讓人去買，可一塊糕餅一文錢，能賺到什麼？”

韓聽得心疼，扭頭就往外走。

“老奴這些年也攢了不好東西，我去拿出來，都給小姐。”

“那是我閨你湊什麼熱鬧！不行，你要加，那我也要加！”

翌日，許澄寧打開家門，便看到一位老者手合在前，笑容可掬。

“公子早！”

許澄寧微愣：“早，您是……”

“老奴姓韓，公子可以我老韓。老奴是奉我家老爺之命，來給公子送東西，以謝公子昨日相贈糕餅之舉的。”

“看！”他豪橫一指，“這些都是給您的！”

巷子不寬，馬車都進不來，全被他帶來的箱籠和人滿當了。箱籠有大有小，俱是最名貴的紫檀雕花嵌寶匣，是上面一塊孔雀藍寶石，就夠買下他們這大半條巷子了吧。

許澄寧呆若木。

昨天也就送了十來塊糕點，這里卻有十二只箱籠。不懂大戶人家送禮的講究，可總不至于一只能連都裝得下的箱籠，里面只空空地放一點點東西吧？

剛這麼想，就看見其中一抬箱籠的鐵鎖突然崩開，無數珠串寶石從三面箱口涌了出來，掉在地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

許澄寧眨眨眼。

韓出一個憨厚的笑。

家產太多，沒人繼承嗎？

好半天緩不過神來，韓卻暗暗打量著，捋著胡子點頭。

這才對嘛，這才是國公爺的兒嘛，太夫人嫡親的孫，怎麼可能會差呢？

“老伯，”無緣無故的，許澄寧當然不能讓這些東西進門，“小子不能收，區區幾塊糕餅，擔不得這麼貴重的謝禮。”

“擔得擔得，這就是我們老爺點名要送您的，您放心收下吧！”

放心？怎麼放心？萬一前腳把東西送進去，后腳就被當小抓了可怎麼辦？天上掉餡餅的事，才不會信呢！

可韓實在熱得過分，人抬著禮箱就要往里送。

許澄寧急忙擋在門口：“真不能收！”

“公子收下吧！”

許澄寧眼看快要阻攔不住，提聲道：“自古就沒有強送強收的道理，老伯，你究竟有何意圖，若不從實說來，禮我收了，但卻要請府來做個公證保人了。”

韓頓了一頓，隨即嘆氣，眉耷拉下來，愁眉苦臉的。

“公子既然這麼問，我就不瞞你了。”

“我們老爺祖上從商，年紀輕輕就繼承了千萬家產，可惜他年時不學無，爺也學了他的紈绔習，整天招貓逗狗。老爺現在收了心，想讓爺學好，將來考個功名，爺卻不聽話了，功課一直不好。

“老爺想給他請名師，上好的學堂，可因為商戶之，好學堂都不肯收。老爺知道許公子您是新科狀元，才高八斗，曠古絕今，想跟您打好關系，得空的時候，替我們爺看看文章。”

韓越說越順溜，覺得自己這謊編得極好。幸虧公爺心細，送的東西雖然珍貴，卻不是稀有到能讓人一下子能揣測到份的，說是富商正好！

“只要公子能讓我們爺考取功名，老爺必有重謝！”

許澄寧有些猶豫，聽起來像好事，可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

老畢開始賣可憐：“公子，您就幫幫我們老爺吧！”

許澄寧謹慎，想了想道：“看文章可以，但我不收禮，只收現銀。”

韓大驚失。他的禮里，可沒有現銀啊！

他這失又驚愕的表落在許澄寧眼中，更可疑了。

這批東西，一定有問題！

“你不答應，那就讓你家老爺自己來見我吧。”

許澄寧說完，就要關門。

韓急忙喊住：“別別別！”

他不甘地看了后的檀木箱籠一眼，揮了揮手：“那好吧。”

兩個仆從抬起一個箱子就要往里送。

“誒，你們又要做什麼？說了我不要禮。”

韓道：“公子誤會了，這一箱都是現銀。”

許澄寧瞪眼：……

“出去！讓你家老爺自己來見我！”

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害。

韓一個子都沒送出去，眼地著木門，最后蔫頭蔫腦回去了。

“公爺，小姐不肯收。”

韓把過程說了一遍，謝允伯邊聽邊笑，著胡子道：“寧兒是想見我呢！”

韓囁嚅了一下，想說小姐分明是怕您要害呢，但是謝允伯此刻興上頭，什麼都聽不進，大步流星走出了門。

韓大驚：“公爺！公爺！您不能去啊！萬一被暗衛認出來了……”

“老子有分寸！”

他徑直來到小兒子謝容銘的院子。

謝容銘正在讀書，看到父親進來就站起。

“爹。”

“中立而不倚，強哉矯。”他飛快道，“作篇文章給我。”

謝容銘呆住。

“爹！”

謝允伯轉補了一句：“寫快點！”

說完就毫不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