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問清和郭匡懷目睹了一切，都沉默了，等面湯涼了，才趕把面撈起來吃完，付錢走了。

“他本就來自民間，怎會不知民間疾苦？”陶問清慨道，“他并非沒有仁心，只是理方式與我們不同。我們不知他心中所想，別擅自下定論，過幾天，我親自見見他吧。”

郭匡懷心里復雜：“學生明白了。”

許澄寧心同樣有點復雜，想起了弟弟小福。

小福是個有點沉默的孩子，跟家里其他人一樣，也是聽著村里的惡言惡語長大的。

有一次被一群大孩子圍著譏笑謾罵，那時他才三歲，有些話他聽不懂卻大抵知道不是好話，背靠著木樁沉默地抿掉眼淚，一聲都沒有鬧。

雖然相時很短，但也是抱過背過的弟弟。

母親不是一個會教孩子的人，想，等找到他們了，就給弟弟找一個好的私塾，白天弟弟去上學，晚上親自來教，每十天就許他玩一天，要是功課學得好，一個月可以讓他多玩一天。

離家的時候不到八歲，弟弟才四歲，后來回過一趟也沒見到人，不知他能記多事，還記不記得這個大哥。

看著碗底失神，沒注意到街頭一個不起眼的男孩拖著一子溜了過去。

許福剛跟人打了一架，一臭汗，鞋子都爛穿了。

他索掉抓在手里，像黑不溜秋的耗子一樣從人群里穿過，繞了幾條街巷，才回到了槐花巷。

他沒穿鞋，溜得又快又沒有聲音，一到家就啪地推門進去。

正在給丫頭喂水的葛婆子嚇得手一抖，木碗都摔到了地上，半碗水灑了出來，碗里還剩半碗。

葛婆子干笑：“回、回來啦。”

許福沒理，自顧自要回自己屋里去，剛要走又突然頓住腳，吸了吸鼻子，然后跑過來，快一步撿起碗聞了聞。

“你給丫頭喂尿！”

他把碗頓在桌上，整個人撞了上去，狠狠地抓葛婆子的臉。

他人小，又跟瘦猴一樣，力氣卻很大，把個胖墩墩的葛婆子打得鬼哭鬼。

丫頭不知事，也哇哇大哭起來。

“吵什麼吵什麼！”

劉氏罵罵咧咧走進來，看到屋里形，氣不打一來，走過去擰住許福的耳朵把他提起來。

“在外面架沒打夠，回家里來打了是吧！我看你皮又了！”

許福被擰得頭都歪了，一個大力掙開，差點把劉氏晃倒。

“該死！你敢推我！”

許福指著葛婆子大聲說：“是！把尿喂給丫頭喝！”

此時木碗已經打翻，碎了兩半，尿全灑了，葛婆子便大呼冤枉。

“冤枉啊娘子！這地上的尿，是丫頭趁我不注意撒的啊，我正要收拾呢，他就進來了，一聽說廚房里沒有剩吃的，就打老婆子！”

“撒謊！就是給丫頭喝尿了！”

兩人對罵，耳邊還有丫頭吵吵哄哄，劉氏煩不勝煩，剛要開口斥罵，門口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隔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麼吵？”

劉氏出去，看見一個一花珠翠的子走了進來，仔細一看，竟是二兒許秀春。

“阿春！你回來啦！”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這麼久不見，上雖然沒說什麼，心里還是有點掛念。

許秀春嫌棄地皺著臉：“什麼回來，我就順路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走。”

看著一屋子狼藉，道：“怎麼這麼！”

劉氏忙對葛婆子揮揮手：“還不快弄干凈！”

葛婆子已經看呆了，聞言才回神，麻利地收拾起來。

許福看劉氏已經滿面笑地拉著許秀春說起話來，便扯住的袖子，又大聲說了一遍：“給丫頭喂尿了，你為什麼不罵？”

許秀春罵道：“我好容易來一趟，你吵吵吵吵個什麼！煩不煩！”

劉氏也道：“你真要管，就快把你妹妹抱走，別礙著我和你姐姐說話！”

許福閉，最后一臉桀驁不馴地哼了一聲，抱起丫頭跑了。

劉氏耳這才清靜下來，一臉興地問許秀春道：“你在家過得咋樣？可好了吧？前些日子你家里突然送來幾只箱子，滿滿當當都是好東西，還幫把家里的家都換了一套，你瞧好看吧！”

自從謝允伯回京后，許秀春的日子就特別舒坦，現下得意得不行：“我當然過得好了，這些好，都是他們沖我的面子給的，你們知足吧！”

葛婆子看得心里，洗干凈手后又是泡茶又是做好吃的，還一口一個神仙妃子地夸，把許秀春夸得暈暈乎乎，竟把一個手鐲子都捋下來給了。

最后離開時，許秀春很嫌棄地對劉氏道：“娘也該管教一下許福了，我如今是這麼個份，全家都仗著我吃香喝辣，他卻連一聲姐姐都沒有，真不懂事！”

劉氏連聲道好，送出了門。

日漸西斜，差不多該收攤回家了。

許澄寧站起來，轉看到謝允伯，一下子認了出了。

“叔叔？”許澄寧很驚訝，“您來吃點心呀？”

謝允伯寵若驚，忍著激的心，直直看著的臉：“是啊，聽說這里點心味道不錯。”

許澄寧一笑，扭頭對李茹道：“阿茹，這位叔叔幫過我，不收他錢好不好？”

三個姑娘把許澄寧奉若神明，不但免了糕餅錢，還把剩下一點糕餅全打包起來送給他。

謝允伯本能地想推辭，忽而心念一轉，大大方方收下了，離開前，飛快地、又輕輕地了下許澄寧的腦袋。

許澄寧早年游歷的時候，這顆頭就是萬人的，所以很習慣，沒有多想，幫李茹收完攤子就回了家。

謝允伯拎著油紙包腳步輕快地走回家，他穿著常服，不想被人撞見自己沒去軍營，打算走側門，卻遠遠聽見玉麟街上有人喧嘩。

玉麟街整條街都是文國公府的，如果有事，十有八九是他家的事。

他走過去，便見一個素婦人憤聲大喊：

“謝二！我已查清楚了！是你推倒了我兒才致他被人踩踏而死！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