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來臨時，天空聚起了一團團的云，沉沉的，很快下起了大雨。

謝瓊絮窩在房里，心郁郁。

祖父這次是鐵了心地不肯見了。

只是跟寧王世子見個面罷了，有必要這麼生氣嗎？祖父真是迂腐。

與寧王世子的私已經傳出去了，除了嫁他別無它途，但家中無人肯為的婚事做主，等父親回來，他肯定更不同意了。

上回他就不同意讓高嫁呢，一心只護著他那個丑兒。

現在該怎麼辦？

想來想去，只有讓寧王世子去請賜婚圣旨了。

可關在家里都快一個月了，他怎麼還沒有靜啊？難道寧王不同意？不可能。

是數一數二的世家貴，端王與高家結了姻親，寧王想扳回一城，娶就是最好的捷徑。

不行，一定要找機會，再見寧王世子一面。

這麼想著，余突然瞥見子規從外面開珠簾進來，懷里抱了只半新不舊的箱子。

“這是什麼？”

“小姐，”子規抿，“這是表小姐讓送來的，您這些年送給的禮，都還回來了。”

“還說，送小姐的東西不用還，小姐若不喜歡，可以扔了。”

謝瓊絮愣了一下，隨即冷笑：“哼，倒是出息了，看能清高個幾時。”

說著，一頭又埋進了胳膊里。

“真討厭，沒見我愁著嗎？這個時候，還拿這些零狗碎的事來煩我……絕也罷，我早就不耐煩跟他們虛與委蛇了。”

王家貧寒，如果跟他們不親近，便有嫌貧富之疑。

以往為了好名聲，一直與王家表哥表姐好，可現在想想，花費了那麼多神，紆尊降貴與他們游，得到了什麼好嗎？一點也沒有。

送禮送不出好東西，人脈上也不能讓結到有用的人，反倒酸詩酸畫聽了一大簍子看了一大簍子，還得費心思夸兩句，真是得不償失。

那天的事，是遲了與他們的赴約，但表姐被調戲是表姐自己的問題，不是害的；相反，與寧王世子私會之事外傳毀了名聲，卻是他們兄妹倆張揚出去的。說到底，還是王家對不起多一點。

不怕與他們絕，就算哪一天真的用得著他們了，王家的人都跟母親一個樣，耳子，哄兩句也就回來了。

“小姐！”杜鵑跑進來，“國公爺回來了！”

“什麼？！”

謝瓊絮咬牙：“我去找娘！”

謝允伯戎裝未卸，先進宮復命，然后才回轉了文國公府。

數月征途，他瘦了一點，面龐如刀刻般棱角分明。哪怕一風塵，依然俊朗如初，比年輕時還要更多了幾分威風堂堂。

他先去見了謝老國公。

謝老國公照常問候了些他在外面的況，猶豫了幾遭，還是把這些天許秀春和謝瓊絮惹出來的事都說了。

他就離開幾個月，兩個兒的名聲都毀了。

謝允伯很生氣：“絮兒什麼時候心這麼高了？”

無論是在詩作還是以往的言行舉止中，謝瓊絮表現給別人的可永遠是一副優雅淡泊、不慕名利的，怎地做出這等惡心人的事兒來？

謝家為四大世家之一，能存續至今，憑的便是一心為純臣，從不摻和進黨爭里。

在這三王對峙越發激烈的關頭，把自己的兒嫁給其中的誰，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謝家現在雖然權柄不大，但榮其實已經夠了，他腦子有病才會卷這場奪嫡的豪賭中。

賭輸了，謝家會沒落；賭贏了，風個十年二十年后，只會沒落得更快。

那些爭先恐后跳進這個火坑的人是不是傻？

謝老國公疲憊地擺手：“的事，你當爹的管吧，我不管了。”

“那我把送去廟里修養，您可別心疼。”

謝老國公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從松風堂出來，遠遠就瞧見王氏跟謝瓊絮站在一起。

他大步走過去，在兩人開口之前便道：

“來人！幫二小姐收拾東西，明天一早送去白山寺禮佛跪經。”

謝瓊絮大驚失。

“父親！”

“謝瓊絮！”

謝允伯表變得極其嚴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謝家愿保留你的榮華富貴，是念在這十幾年骨親的份上，你自己卻要明白自己究竟是誰，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該貪多，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謝家從不欠你什麼。

“你若膽敢為了一己私，做下不利謝家之事，你是哪來的，我便讓你回哪去。

“我說到做到。”

謝瓊絮臉失去了。

這人來人往的，他竟然說得這麼大聲，豈不是要讓下人聽去了的真實份？

慌里慌張地四下看，路過的下人皆低頭而行，落在眼里全是聽去了份的奴。

王氏不忍心，想勸解：“夫君……”

“你不許替求！”謝允伯厲聲道，“說到底，是個外人，你要為了外人，害了這個家嗎？有空，你該關心關心自己的親侄。”

他說完這句話，便甩下們母，大步離開。

謝允伯還從沒對這麼冷過，王氏抿了抿，惴惴不安。

雨越下越大，謝允伯回了自己的書房，隨從敲開了門，手里捧著一封信：“公爺，舅老太爺給您的信。”

謝允伯接過，一邊拆信一邊問：“世子去哪兒了？怎麼不見他？”

“世子爺出外差去了，還沒回來。”

謝允伯點點頭，將人揮退，自己抖開信看了起來。

讀到最后，氣笑了。

“我哪來的外室和私生子？舅父不帶這麼冤枉人的。”

他提筆，正寫回信，便聽見門外有人喊“世子爺回來了”，下一刻，門推開了。

謝容鈺一雨水，黑裳滴滴答答，高的鼻梁和立的眉弓都掛著水珠，順著臉往下流，把書房的地都洇了。

“平遠，回來了？你這……”

“父親。”

謝容鈺抬起頭，目有些失神地看著他。

“我找到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