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上方的地面建築之中，周翰墨坐在自己臨時裝修的辦公室里，看著這些日子裏堆積的大大小小的各類文件，手邊還放著一杯熱茶。

隨著前往支援颶風城的小隊也歸來了以後，所有的危險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了。

在為犧牲的拓荒者們舉行完緬懷儀式后，堡壘的運行很快就回到了正軌，開始繼續有條不紊的擴張起了地面勢力。

作為堡壘現任的總理，周翰墨自然要親臨現場，監督一切工程與貿易協定能夠按照規劃好的路線進行。

辦公室的門被突然打開了，從外面走進一個魁梧拔的影。

周翰墨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甚至不用抬頭，就知道進來的是誰，畢竟堡壘里只有一個人會把自己的辦公室當酒館般隨意進出。

「考慮的怎麼樣了？」來人大喇喇的往中間的沙發上一坐，然後翹起了二郎，自顧自的掏出一盒煙。

周翰墨了自己的鼻樑，覺有些頭疼：「以後能不能先敲門？」

「沒必要。」段磊有些艱難的給自己點上了煙。他的整條左臂都斷了，現在雖然勉強接了上去，但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不單手點煙了。

「什麼有必要沒必要的，這是基本的禮儀。」周翰墨苦笑道。

「別跟我扯開話題，那件事到底考慮的怎麼樣了？」段磊微微皺眉，吐出了一口煙霧。

面對他的一再質問，周翰墨沉默了頃，最後說道：「會不會...太快了？」

「快？」段磊嗤笑了一聲，淡淡道：「老一輩的等了幾十年了，小一輩的等了一輩子了，你還覺得太快了？」

對於讓堡壘里的居民重拾緣關係這件事，他在幾個月前就開始催了，但後面發生了許多事，使其不得不耽擱到了現在。

周翰墨從座位上站起來，遙遙看向了遠方。午後的略微有些刺眼，讓他微微瞇了下眼睛。

沉默了良久，他才轉過來，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堡壘正於擴張建設的關鍵階段，如果這時候做那事的話，大家便都無心工作了。」

出乎他意料的，這回段磊竟然沒有反駁他，而是微微點了點頭，表達了認同。

「你理解就好。」周翰墨總算是鬆了口氣。

可是，段磊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差點沒噎住他：「能夠理解，但我不接。」

周翰墨有些被氣著了，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很卑鄙嗎？」段磊纏滿繃帶的左臂搭在上，右手指尖夾著煙頭，淡淡道：「和自己的親人團聚，這本是每一個正常人生來有的權利，但堡壘卻在幾十年前將其剝奪了。而你現在卻又要將本就屬於他們的權利，當讓他們努力工作的籌碼嗎？」

這一番話說的有點重，周翰墨一時間竟是有些被震住了，過了半晌才苦笑道：「我收回以前說你沒文化的話。」

「這不是有沒有文化的事，只是立場問題。」段磊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淡淡道：「你習慣了站在高，考慮大局和穩定。而我在乎的，只有人們什麼時候才能恢復真正正常的生活。」

周翰墨輕輕點了點頭，算作對他話語的認可。對方年輕時的事跡，他多有些耳聞，因此對其此時的態度也是能夠理解的。

「你在擔心什麼？」段磊突然問道。

「嗯？」周翰墨抬起頭，像是沒聽清對方的話。

「我說，你在擔心什麼？」於是段磊重複了一邊。

「擔心？擔心堡壘里可能會出現一陣子，畢竟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你擔心的是別的事。」段磊打斷了他的話，眼神有些銳利的盯著對方：「你在擔心，甚至可以說是在害怕什麼，所以才總是一推再推。」

聽完他的話，周翰墨雙眼盯著前的辦公桌，久久沒有開口。

段磊倒也不急，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里，重新給自己點上了一煙。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周翰墨突然走起來，坐在了另一個沙發上，然後朝對方出了一隻手。

段磊心領神會，掏出煙盒和火機丟了過去。

隨著「咔嚓」一聲輕響，周翰墨深吸了一口香煙，然後說道：「經過這麼多年的運作，堡壘里現在的人員關係有可能會非常複雜。」

「結婚的兩個人之間，可能並沒有孩子。各自都有伴的兩個人，卻有可能有同一個孩子。這些緣關係，這些倫理問題，已經可以說繁複到一種程度了。」

段磊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

「所以，如果真將『未來』的資料公開，堡壘可能會陷漫長的混之中，到時候發生什麼事都有可能。」周翰墨吐出了一口煙霧，說道：「所以我才認為，這件事不可輕舉妄。」

「可就算不管等多久，那些資料放出來時終究會引起震。索長痛不如短痛，直接公佈了事，大家都不用再煩心了。」段磊的建議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簡單暴。

周翰墨苦笑了一下，說道：「資料確實終究會放出來，但必須要採取一些比較複雜的方案，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段磊沒有再說話，他清楚這些事是對方的專業領域，自己只需要安靜地聽著就好。

「我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構思，比如起草一份協議，發放給全堡壘的居民。只有父母子三方都簽署了協議，堡壘才會公佈他們之間的關係之類的。」

「如果有人的親屬已經不在人世，沒法簽署協議，我們可以不告訴與之有緣關係的人。這樣的話，活著的人也可以有個念想，認為對方只是不願意打自己的生活，其實正在堡壘的某生活著之類的。」

「但也可以選擇告訴他們，畢竟不被自己的脈親屬接，也是一件蠻痛苦的事。這些細節到時候可以找月娥聊聊，是人，對這些上的問題比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理解的都要深刻......」

周翰墨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心中的設想，將一切可能存在的問題與解決的方法都進行了略的規劃。

段磊坐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眼底的神卻是微微有些複雜。

這個老狐貍，又這麼自然而然的把話題支開了。

他心裏真正擔心和害怕的事，本不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