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重。
村子籠罩在一片霧蒙蒙之中,從外麵沿著兩山之間的低穀開出的路上,三五個兵帶著一個婦人來了。
這次,還真紅娘子請了衙門的人。
其實白梅鄉大的很,山川眾多,有錢的鄉紳也很多,鄉紳們手裏的茶園子更多。
但偏偏的這次誰家都沒選上貢茶,就李秀蘭一人的‘冷香’選上了,哪裏沒個眼紅不痛快的?
正巧了紅娘子在衙門門口呼喊,人瞧見了,便愉快的做了順水推舟的人,衙門大老爺跟前讒言了幾句,就算李秀蘭選了貢茶又怎樣?還不是個平民?
民不與鬥,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葉家,李秀蘭早早起來了,大鍋裏用鴨細細的煨了一鍋瘦鴨粥,裏麵配著香糯的芋頭還有發泡的花生米,再加點小青菜葉子,淋上花生油,噗噗的冒著香氣。
這粥最是下,給乖媳婦吃了,好的金孫孫長得白白胖胖的。
葉青捧來瓦罐,把粥打了起來。
李秀蘭再就著鍋餘火炒了兩碟子小菜,一家人的吃了個早餐,剛收拾碗筷呢,外麵又是一陣嘈雜。
葉青和葉甄對視一眼,還真娘親給猜準了。
他們一同把目投向錢魚兒。
李秀蘭問向錢魚兒:“等會知道在大夥兒跟前說了吧?”
錢魚兒點了點頭,“恩,知道了。”
眾人鬆下心來,卻沒瞧見,錢魚兒低頭那一瞬間,眼睛裏的狡黠。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難移,李秀蘭……哎,大意咯~
外麵一聲尖銳的嗓子的罵響起:“李秀蘭,給我出來,我去縣衙門裏討了文書來了,你出來,去衙門裏走一趟,大老爺好好審問審問。”
這嗓子比生鏽的鐵軲轆應轉悠可好聽不到哪兒去,惹得門口阿黃一陣吠。
李秀蘭走了出去。
來的,正是昨天的那個衙役。
那衙役打量了一下李秀蘭,隻見上穿著一件及膝的寶藍蠟染的長褙子,下麵配著米黃印花的褶,頭上斜著素銀簪子,端的是客客氣氣的打扮,哪裏像個莊稼人?
嗬,這麽招搖,怪不得人眼紅了。
他昨兒回去的時候,向大老爺稟了李秀蘭金縷閣的份,本大老爺已經不準備淌這趟渾水了,結果前前後後的有三四個鄉紳到大老爺跟前讒言,還塞了好些好,大老爺便‘順應民心’的派他過來查查了。
這衙役也是個聰明人,倒也客氣,朝著李秀蘭拱了拱拳,然後把文書取了出來,一抖。
“李秀蘭,跟我們走一趟吧。”
紅娘子站邊上著腰,滿是得意,吊銷眼一瞟:“謔,李秀蘭,這次我看你還有沒有法子繼續得意,人家上衙門,不死,也得讓你層皮!”
牙一咬,手一指。
李秀蘭卻是不怕,淺淺的笑了笑,嗬道:“紅娘子,你這話說的,好像大老爺是那種吃人喝的賊了,我一沒犯法,二沒犯事的,大老爺怎麽會我層皮?當心點說話,否則小心大老爺治你個詆毀命之罪!”
紅娘子被李秀蘭說的臉上煞紅,氣得直揪帕子,卻想不到有理有據反駁的話來。
衙役一歎,好生厲害的皮子,他更加不敢小覷,便客氣道:“李秀蘭你還是老實的跟我們走吧,這是白紙黑字的文書,反抗當誅。”
“了解,了解,隻是……有些話還是想要說說清楚。衙門大老爺想要帶我去審問,不外乎就是因為錢魚兒之死,可惜了,我昨兒正巧遇到了錢魚兒回鄉,便請到了家裏小坐,現在錢魚兒就在我家裏,並沒有死,不知道是不是說我這‘審問’一行,就可以免了?”
李秀蘭話一出,最先臉一變的便是紅娘子,心裏暗罵,死丫頭壞好事。
看戲的村民貓著腦袋,渡河那樣的水,居然錢魚兒還能起死回生?
“錢魚兒,出來吧。”李秀蘭朝著屋喊著,角勾笑。
屋,葉青和葉甄帶著錢魚兒出來。
眾人大驚失,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錢魚兒,可不就是?
紅娘子心如死灰,這樁事兒徹底的完了,哎呦,的銀子……
那邊錢魚兒本還乖巧低著頭的樣子,忽然用力的撞開葉青和葉甄,朝著衙役衝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救、救命啊,他們葉家我跳河,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回來,他們居然抓住我,威脅我要給家兒子做小,我若是不願,他們就把我綁起來,用刀嚇唬我,要片我的;我是有錯,我錯在年無知,爹娘沒教養,被吳德福一勾引,就忍不住做了出閣的事,可是我也是對他一心一意的,從來沒有二心的,要讓我給別人做小,還不如殺了我……”
錢魚兒期期艾艾的哭了起來。
李秀蘭睜大著眼睛,不敢置信的這個十幾歲小丫頭,漫天扯謊的本事。
葉甄氣得擼起袖子就要上前:“你胡說什麽呢?”
“錢魚兒,你死不改,居然還睜眼說瞎話!”葉青一向溫,卻也氣得要上前人。
錢魚兒一個哆嗦,拽著衙役的袖子,“衙役大哥,我看,你還是依著文書把這李秀蘭帶去衙門審問一番吧。不然你們一走,他們還是要得我跳河的。”
說著起袖子,出手腕:“你看,這就是他們昨晚綁我的痕跡。”
昨天夜裏,葉甄確實綁了,綁的時候,想起從前做的事兒,帶著些怨氣,也確實故意用了些力道,姑娘家皮,就好像真的是了苦刑似得。
衙役眉頭一擰。
那邊紅娘子腦筋轉的極快,心裏暗暗又誇了自己閨一把,然後甩著帕子也哭倒在地。
“誒呦,我可憐的閨哦,都是娘不好,娘風評差,苦了你哦,教你遭這些罪呦~老天爺耶~王母娘娘如來佛耶~你們要降罪就降罪我罷!何必降在我閨上!”
李秀蘭心頭一哽,忍不住搖頭歎。
嘖,這演技,哭得六月飛雪,不得奧斯卡不得白玉蘭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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