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終于在這一天即將過去的時候回到了乾元宮。

 殿里燈火通明，雖說皇帝壽誕不會大辦，可宮人們按照規矩還是要給皇帝拜壽的，所以此時所有人都沒敢睡，正在院候著。

 可這時候殷稷哪還有心聽這些不走心的恭賀，蔡添喜先一步進了宮門，見宮人要聚過來連忙擺了擺手:“都散了。”

 宮人不明所以，卻十分聽話，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等殷稷進乾元宮大門的時候，院子里已經空一片了，卻也襯得偏殿里的燈格外醒目。

 謝蘊還在等他。

 殷稷心口一，抬腳就朝偏殿走了過去，臨到門口才想起來傷口裂開了，他現在半都是。

 “蔡添喜，拿件服……”

 話音未落，偏殿的燈忽地滅了。

 乾元宮仍舊燈火閃爍，亮如白晝，可眼前這片暗了，便仿佛所有的都沒了。

 殷稷怔怔看著眼前黑漆漆的窗戶，久久沒能彈。

 “皇上，服……”

 蔡添喜氣吁吁跑過來，他方才只聽了個開頭就知道殷稷的意思了，不必他說完就去拿了裳，生怕耽誤皇上的事。

 “不用了。”

 蔡添喜聽得一愣，不用了？

 皇上不是想面面地去見謝蘊嗎？

 他張想問一句，可目一抬就閉了，他這時候才發現偏殿竟然黑了。

 殷稷沒力氣一般靠墻坐了下來:“朕有些累了，想在這里歇一歇，你去吧。”

 蔡添喜有些忍不住:“皇上，喊謝姑娘一聲吧，這也就是剛歇下，不會睡著的。”

 殷稷合眼靠在了墻上:“不用了，朕只是歇一歇，不用擾。”

 蔡添喜猶自不甘心，想勸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僵在了原地。

 “去吧。”

 殷稷又開口催了一句，他似是當真疲憊了到了極致，聲音又輕又淡，聽得蔡添喜都不忍再讓他費心。

 何況他留下也沒什麼用，只會讓皇帝更難堪。

 他只能極輕地應了一聲，躬退了下去，卻并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站在宮墻的影里，遠遠地守著殷稷。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太怎麼都不肯升起來，蔡添喜站得腳發麻，殷稷卻靠在墻上始終沒一下。

 他看得揪心，猶豫許久還是彎腰在地上撿了兩塊石頭，悄悄到偏殿一側，將石頭砸了進去。

 謝蘊被驚:“誰？”

 外頭無人應答，靜等片刻，一枚石頭又被砸了進來，抬手推開窗戶，瞧見一道笨拙的影子正倉皇地往燈臺后面藏。

 蔡添喜？

 十分驚訝，這老翁深更半夜的不睡覺，砸窗戶做什麼？

 莫非是不小心？

 回了床榻，正要躺下繼續睡，心頭卻沉甸甸的有些不過氣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只能歸咎于今晚再次被人失約的緣故。

 其實躺下這麼久，并沒有睡過去，也不知怎麼的，心里煩悶得厲害。

 無意識地看了眼門口，短暫的猶豫過后，趿著鞋走了過去。

 既然睡不著，出去走走也好。

 房門被輕輕拉開，外頭一片寂靜，剛要抬腳，一溫熱的就靠在了上。

 渾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對方無聲無息地摔倒在地上。

 借著月，謝蘊這才低頭看了一眼，卻隨即一愣，殷稷？

 連忙彎腰扶起他:“皇上？你怎麼在這里？”

 殷稷也不，謝蘊拍了拍他的臉頰，手卻一片滾燙，心里已經:“殷稷，醒醒。”

 大約是拍的那幾掌有了用，殷稷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睛:“謝蘊……”

 “你發燒了，快起來……太醫，傳太醫！”

 試圖把殷稷拉起來，對方卻趁機抱住了的腰:“謝蘊，你陪我吃面。”

 謝蘊作一頓，今天是殷稷的生辰，是知道的，以往也會親自下廚給殷稷做碗面，手藝不，每次殷稷都很嫌棄。

 但仍舊很喜歡這一天，除卻那特別的意義，還有一點，就是這一天殷稷不會找的茬。

 可今天，直到子時過了殷稷都沒回來，以為他是去找良嬪或者蕭嬪了，也就懶得再等，熄了燈便睡了。

 但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門外，還燒得這麼厲害。

 試圖拽開殷稷，手卻一片潤，腥甜的氣息飄過來，是，殷稷的傷口又裂開了。

 前幾天遇虎的時候掙裂了一次，今天又裂了一次，怪不得會發熱。

 “你先起來，讓太醫看看。”

 看向仍舊安靜的周遭，聲音里帶了幾分火氣:“人都死了嗎？去傳太醫！”

 這一聲厲喝將值守的宮人驚醒，侍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應了一聲就跑了。

 蔡添喜聽見靜，連忙從燈臺后面出來，一聽太醫倆字頓時覺得不好，連忙湊了過來:“謝姑娘，怎麼了？”

 “他發熱了，幫我一把。”

 殷稷不肯配合，實在是扶不。

 蔡添喜心里了聲遭，他就知道這傷口這麼折騰會出事，當下也顧不得心虛，連忙上前幫著將殷稷扶了起來。

 可他和謝蘊不是一條心，謝蘊想往正殿扶，他卻抬腳就往偏殿里去，謝蘊看他一眼。

 蔡添喜訕笑:“權宜之計，偏殿近啊。”

 偏殿是近，可殷稷是發熱，不是瀕死，這幾步路何至于就要省？

 可剛才還不肯彈的殷稷一聽要往偏殿里去，腳下竟然就有力氣了，抬腳就往前走，謝蘊一呆，眼睜睜看著兩人把丟在門口自己進去了。

 等殷稷在床榻上躺下來，才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跟了進去。

 燈燭被點燃，殷稷一狼狽這才清晰地展在人前，比起肩膀上的傷，更直人心的是他眉宇間深沉的疲憊，那不是源自于，而是靈魂深。

 可克制地沒有問今天發生了什麼。

 不需要知道太多殷稷的事，只要在南巡前維持這份面上的平和就夠了。

 “姑娘先照顧著皇上，咱家去看看太醫什麼時候來。”

 謝蘊也不好推，只能點頭應了一聲。

 蔡添喜匆匆去了，他既是真的著急，也是想給兩人獨的機會，可不想心頭事太多，他不留神就扭了腳，心里頓時有些氣惱，真是不中用，越是著急的時候越要出岔子。

 他沒辦法，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冷不丁瞧見太池邊站著個人影，他頓時大喜:“你來扶咱家一把，咱家要去太醫院。”

 那人倒是聽話，很快就過來了，可他越走蔡添喜越覺得不對勁，他是做了大半輩子奴才的人，這太監和尋常人的不一樣，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走路姿勢怎麼可能是太監？

 他心里生了疑:“你是哪個宮里的，深更半夜的怎麼在這里？”

 那人仍舊快速近，等到了跟前才抬頭看過來，角一咧，笑容森然:“我在這里，等公公你啊。”

 蔡添喜一驚，轉就要跑，卻被那人一把拉住，重重推進了太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