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以為,自己不回宮,謝蘊就不會冒險逃走,上林行宮雖然不比宮里守衛森嚴,可這里地偏僻,沒人引路極容易誤深林。
何況,謝蘊的傷只是面上愈合,平時走走還好說,真要拿這樣的趕路,簡直就是找死。
可謝蘊的脾氣如果真的擰起來,恐怕不會顧及后果。
他越想越心慌,快步往宮門走,沿路瞧見有軍巡邏,連忙讓他們去找鐘白傳旨,命軍傾巢而出去尋人,自己卻等不及人來,先一步沿著謝蘊最有可能走的路線找了過去。
冷不丁瞧見一道黑影從不遠的林子里一閃而過,他顧不上辨認是不是謝蘊,本能地抬腳追了上去。
盛夏時分,林子里枝葉茂盛,吼鳥鳴的靜也此起彼伏,極容易遮掩人的腳步聲,殷稷剛一進林子就找不到對方的影子了。
謝蘊不可能跑得這麼快。
他猜到自己可能追錯人了,可因為那一點萬一,他又不敢就這麼退出去。
他謹慎地打量四周,懷揣著一點僥幸開口:“謝蘊,是不是你?”
林子里毫無回應,殷稷心口一沉,卻不聲繼續開口:“昨天剛下過雨,林子里不好走,你先出來。”
仍舊沒有靜,僥幸被徹底打破,他抓了手里的傘,原本是想拿來給謝蘊遮的,現在卻了他唯一防的東西。
“我過來找你了。”
他里說著,腳下卻開始后退。
對方似乎有所察覺,細微的踩踏聲后,一道影子自樹后出形,瞳閃著森然而嗜的,龐大的軀也宛如一座小山,甫一出現,便將這座林子襯得仄了起來。
這是一頭正值壯年的老虎,一對鋒利的獠牙正泛著寒,利爪也已經深深摳進了地面,前弓,出來的是攻擊的姿態,這幅狀態下它隨時都可以蹬地而起,來一次帶著凌厲攻勢的撲殺。
殷稷后退的腳步頓住,心里有些無奈,他怎麼會把一頭老虎錯認謝蘊?
真是見了鬼。
更見鬼的是,他唯一的武是把傘,哪怕是把匕首都比這個好用。
可現在他只能抓這把傘,虛張聲勢地和這頭兇對峙。
老虎沒清楚他的深淺,十分謹慎地在試探,可即便如此,殷稷手心仍舊沁出了冷汗,這麼兇險的形,他也是第一回遇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謝蘊不在這附近。
他稍稍松了口氣,琢磨著怎麼才能拖延到軍找過來,可就是這一走神的功夫,老虎就捕捉到了機會,龐大的凌空而起,掀起一攜裹著腥臭和灰塵的狂風,泰山頂般撲了下來。
殷稷心頭狠狠一跳,就地一滾堪堪躲過。
虎爪落在一棵碗口的樹干上,那樹晃了晃,隨即咔嚓一聲,轟然倒下。
殷稷瞳孔,如果剛才他沒有躲開……
他再不敢掉以輕心,全神貫注地和對方周旋,氣氛逐漸繃,殷稷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冷不丁林子里再次響起踩踏聲,那頭猛虎似是覺得獵被覬覦了,憤怒地嘶吼了一聲,隨即竟舍棄了殷稷,朝著聲音來源去了。
殷稷劫后余生,卻不覺得慶幸,心臟反而狠狠地提了起來,這種時候誰還會出現在這座林子里?
謝蘊!
他再顧不上自己的安危,追著老虎狂奔而去,可兩條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
他再怎麼拼命也還是被老虎落下了,等趕到的時候,就看見那頭猛虎正朝著一個人影虎撲而去,對方險險躲開,可老虎的下一次攻勢已經準備好了。
殷稷睚眥裂,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那人是不是謝蘊,已經本能地將手里的傘扔了過去。
“畜生,朝朕來!”
傘尖被灌注了力道,狠狠扎進老虎皮里,雖然傷口不深,它卻仍舊被激怒了,一聲震耳聾的虎嘯過后,它再次轉移目標,虎視眈眈地朝著殷稷走來。
被鎖定的危機如此鮮明,殷稷清楚地知道他避不開,在猛虎撲過來的瞬間,一個蹬地跳上了虎背,他本想抓住虎皮穩住形,那老虎卻作迅速,力量驚人,只幾個翻滾就將他甩了下來,接著就再次撲了過來。
殷稷別無選擇,只能在獠牙咬下來的瞬間,死死抵住虎口。
可百之王不是浪的虛名,巨大的力量讓他難以應付,只能拼命用盡全的力氣死扛,但即便如此,獠牙還是一點點近他的頸側。
因為用力過度,肩膀才愈合沒多久的傷口被撕裂,腥味激起了,猛虎眼可見的暴躁起來,咬合的力道猛增,獠牙不可阻擋地刺破了他的皮。
再往前一寸,他必死無疑。
危急關頭,一支羽箭呼嘯而來,鐸的一聲釘進了老虎腹部,這是最脆弱的部位,老虎本能地瑟了一下,就是這一下給了殷稷息的機會,他一腳踹在老虎口,翻站了起來。
箭的人快步走了過來,殷稷這才看清楚那竟是回鶻王子,也正是剛才被猛虎襲擊的人。
對方扔了一把短刀過來:“天子,想辦法,只憑我們兩個人太危險了。”
殷稷也有此意,他們沒必要和一頭畜生拼命。
可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什麼東西卻從回鶻王子懷里掉了胡來,他只是瞄了一眼,就瞧見那是半塊玉佩,上面清楚地刻著個“濟”字,只是此時卻只剩了一半。
這是謝蘊的東西,當初謝蘊苦求他救謝家的時候,他親眼看見對方上帶著這個東西。
他臉瞬間變了:“這是哪里來的?”
回鶻王子見他神不對,不敢瞞:“剛才在林子撿的。”
也正是因為撿這東西分了神,他才險些被那頭猛虎一擊得手。
殷稷的臉慘白下去,謝蘊真的來過這里嗎?和這頭兇偶遇了嗎?
他轉頭朝那頭老虎看了過去,卻愕然發現對方邊的發上沾著。
這一瞬間他大腦空白一片,瘋了一般朝著那兇沖了過去:“你把謝蘊怎麼了?!”
回鶻王子大吃一驚,他們固然崇尚無所畏懼的勇士,可這樣的猛虎只憑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大周天子,你快回來!”
殷稷卻頭也不回,回鶻王子無計可施,他不敢丟下殷稷一個人走,只能瞄準機會朝著虎眼了一箭,卻被猛虎察覺,側頭避了一下,那一箭只到了它的眼眶。
可殷稷卻抓住了老虎躲閃的這個瞬間,悍不畏死地跳上了虎背,短刀直接在后頸狠狠了進去。
老虎吃痛嘶吼一聲,想要故技重施將人甩下去,卻被回鶻王子的箭矢得只能左右躲閃,等想起上敵人的時候,虎筋已經被挑斷了,它全癱在地,再不能彈。
回鶻王子松了口氣,正要敬佩殷稷一句,卻見他瘋魔了一樣,正野一般瘋狂撕扯著老虎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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