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終于走了，謝蘊松了口氣，眼前卻有些發黑，有那麼一小會兒，什麼都沒能看見。

 只是極度虛弱之下，并沒有在意。

 秀秀上前來給蓋了蓋被子:“姑姑，奴婢就在旁邊守著，有什麼事你就吩咐一聲。”

 謝蘊原本想答應一聲，聲音卻只到了邊就散了，連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也就沒再勉強，合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卻恍然回到了當初逃離火海時的形。

 那時候已經看不清楚人臉了，分不清最后來的人到底是誰，卻清晰地記得有人喊了一聲“二姑娘”。

 京城中人只知謝家嫡系，不知謝家分支，一向稱呼為謝大姑娘，可其實謝家宗族龐大，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二，宗族中人都會喊一聲“二姑娘”。

 可那一聲呼喚太過短暫，又已經奄奄一息，記得并不清楚，甚至覺得像是在做夢。

 但這個夢卻讓人十分不安，滿頭冷汗地醒了過來，秀秀正端了補湯過來，見醒了很驚訝。

 “姑姑，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謝蘊眨了眨干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這才不到一刻鐘……是不是了？喝點湯吧，你都裂開了。”

 謝蘊沒有心思喝湯，腦海里來來回回都是那句“二姑娘”，先前意識混沌，沒想起來這茬，見殷稷在邊，下意識就以為是他，可現在腦袋清醒了一些，就知道不會的。

 “是誰救我回來的？”

 秀秀似是被問住了，猶猶豫豫地不肯開口。

 謝蘊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不是皇上，不必瞞。”

 秀秀嘆了口氣:“奴婢不是想騙您，聽說皇上真的去找過您的，就是晚了一步……祁大人先把您救出來了。”

 謝蘊一愣，祁硯？

 那當時喚“二姑娘”的，是他嗎？

 可怎麼記得祁硯喊一直是謝姑娘呢？莫非當時意識模糊，聽錯了嗎？

 腦袋疼起來，以往思慮過度才會有的病，現在如此輕易就犯了，可以往這痛苦那麼難捱，此時卻在全各的傷痛襯托下，變得微不足道了。

 醒著倒是真不如暈過去來得好。

 這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被疼痛折磨得臉又蒼白許多，秀秀有些心疼:“姑姑，奴婢這就去點支安神香，您再睡一會兒吧。”

 謝蘊含糊地應了一聲，不是肯示弱于人的人，只是以往，殷稷是個例外，可現在，連這個例外都沒了。

 再難捱，也只能自己咬牙忍著。

 蜷進被子里，可這細微的作牽扯到了傷口，疼得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說也奇怪，剛才強撐著給殷稷行禮的時候，竟沒覺得這麼疼，只一心不想見他。

 僵著不敢再，疼痛的余韻卻仍舊折磨得渾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剛才那一覺，大約是被疼昏過去，又疼醒過來的吧。

 外頭傳來說話聲，不多時秀秀拿著安神香進來:“姑姑，祁大人聽說你醒了，想來探。”

 謝蘊模糊的意識被這句話生生拉扯得清醒了過來，這是救命之恩，日后能不能償還說不準，可至應該當面道個謝。

 “請，請進來吧。”

 秀秀擔心地看了一眼:“姑姑，要不下次吧？你臉……”

 謝蘊搖搖頭，有種預，總覺得這一覺又會睡很久。

 “請進來吧。”

 秀秀不敢和犟，見堅持連忙去了。

 腳步聲很快由遠及近，祁硯人未到，聲先至:“謝姑娘，聽說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祁硯大步走進來，他臉看著也不大好，以往風霽月的人，此時竟帶著青的胡茬，臉頰也凹了進去，瞧著很是憔悴。

 謝蘊試圖坐起來，祁硯連忙攔住:“別，謝姑娘你渾都是傷，不能。”

 謝蘊只了一下就停了，倒不是聽勸，而是太疼了，幾乎要摔在床榻上。

 祁硯快步上前，扶著靠在床頭，眼底的擔憂不加掩飾地淌了出來:“姑娘真是憔悴許多，日后千萬不要再逞強，不管什麼人都不值得你舍相救。”

 謝蘊默然，祁硯大約是誤會了，并不是舍己為人的人，當時的舉也只是權衡利弊下最無奈的選擇。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

 “多謝大人救我，帶累大人了。”

 祁硯臉瞬間繃了起來，眼底染上幾分怒氣，他似是要說什麼，可看了一眼謝蘊，那氣就泄了，他苦笑一聲:“謝姑娘，你真是會往人心里扎刀子，你明知我甘之如飴。”

 謝蘊一時沒能說出話來，若是以往，對祁硯的慕并不會覺得奇怪，豆蔻年華的時候，大半個京城的朱門，甚至是皇室都想與謝家結親，將這個貴魁首娶回家里，甚至放言會是下一任皇后。

 可他們看重的不是謝蘊這個人，而是的出，的手段，的名聲。

 可如今……

 往事不堪回首，謝蘊慢慢搖頭:“大人……錯了。”

 祁硯神晦，卻很快就打起了神:“不說這些了，你能醒過來便是人間之喜，這些日子的提心吊膽總算可以結束了。”

 他抬眼看著謝蘊，眼底帶著和殷稷如出一轍的貪。

 可他的日子卻比殷稷要辛苦得多。

 起初謝蘊生死不知的時候，殷稷急之下顧不上爭風吃醋，一直沒提這些，可謝蘊況穩定，且一直昏睡不醒之后，殷稷的惡劣便開始顯。

 他指派了數不清的政務給他，忙得他昏天黑地，幾乎連吃飯睡覺都沒時間，更別說來探謝蘊。

 可他省下來的時間，卻都攢在了殷稷上，讓他能整宿整宿地陪在這營帳里，照料謝蘊。

 想起殷稷的缺德，祁硯恨得牙發，卻不愿意在謝蘊面前失了風度，只能強行下，他深吸一口氣，又看了一眼謝蘊，才克制著移開了目。

 “多謝大人惦記。”

 謝蘊微微頷首，算作道謝。

 祁硯有些無奈，很想讓謝蘊不要如此，卻也知道沒什麼用，只能嘆了口氣:“姑娘的傷勢不能移，我們還要在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缺什麼，或者姑娘想要什麼，只管讓秀秀去找我，我回京城去買。”

 謝蘊再次道謝，眼底出一猶豫。

 祁硯有所察覺，地輕笑一聲:“姑娘有話但說無妨，你我之間，不必顧慮。”

 謝蘊這次難得沒有拒絕，反而抬眼直視了過來:“是有句話想問大人，若有失禮之，還請見諒。”

 “姑娘只管說。”

 謝蘊抬眼看過來，明明是孱弱的人，目卻帶了幾分迫:“火海里，真的是大人救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