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他連忙跑了過去，鐘白也察覺到不對，他高長，又年輕力壯，幾步就超過了蔡添喜，快步跑到了殷稷面前:“皇上，你怎麼樣？太醫，太醫……”

 他本以為殷稷是悲痛過度才會如此，可對方卻一把推開了他，瘋魔了似的手去量那尸的肩膀，隨即臉詭異地有了亮。

 “不是謝蘊，這不是謝蘊！”

 有那麼一瞬間，鐘白以為殷稷瘋了。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主子，遲遲說不出話來。

 蔡添喜大約和他想的如出一轍，音量得很低:“皇上，您節哀，保重龍啊……”

 殷稷一把抓住了鐘白的肩膀:“這真的不是謝蘊，我剛才抱了，肩膀寬度不對，腰也不對，這不是謝蘊，我天天抱著，不可能認錯……”

 他說著聲音就啞了下去，后半截話也沒能再說出口，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也在細微地打著，可誰都看得出來，他和剛才的樣子已經不一樣了。

 他這是驚喜，是慶幸，更是后怕。

 鐘白知道殷稷有多看重謝蘊，絕對不會拿這種事玩笑，他不敢耽誤:“臣這就去找人，立刻去找。”

 他起匆匆離開，雖然已經勞累了一天一夜，他卻看不出毫疲憊，如果謝蘊真的沒有死，哪怕人現在埋在土里，他也要把人給刨出來！

 眼看著他走了，蔡添喜這才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竟然真的會有認錯人這種事發生，他一時間又驚又喜，頗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既想跟著鐘白去找人，好快點結束這場象；可又放心不下殷稷一個人，頓時陷了糾結。

 “你去找人吧。”

 殷稷忽然開口，解救他于水火。

 蔡添喜也不再打著忠心的幌子說廢話，轉匆匆走了。

 寂靜了一宿的上林苑再次熱鬧了起來，可殷稷所在之卻仍舊針落可聞，連蟲鳴都沒有一聲。

 他抬手捂住眼睛，靠在背后的樹上，卻仍舊止不住的抖，這不是謝蘊，這不是……

 他眼眶燙得厲害，四肢卻冰涼，后怕一次次地折磨著他，讓他戰栗，讓他痛苦，可不管這折磨多難捱，他都甘之如飴。

 只要這個人不是謝蘊，還好這個人不是謝蘊……

 他抖了許久才平復下來，卻像是忽然癔癥了一般，又手量了量那尸的肩寬，不對，果然不對，比謝蘊寬了一寸，不是他的錯覺，剛才第一次把人抱進懷里的時候，他就該察覺到的。

 可是他太失態了。

 他提著的那口氣終于松了，眼前再次黑了起來，連帶著心口的痛苦都緩和了下來。

 他這才有心思查看這舊傷，抬手一抹卻是干干凈凈，并沒有他以為的鮮淋漓，他怔了怔，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傷早就好了，他以為的那一次次的發作，只是他的心在疼。

 在他遲鈍的一次次為難針對謝蘊的時候，他的已經本能地在心疼了……他何其愚蠢，竟直到現在才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他再坐不住，雖然緒大起大落之下，他已經有些力，可一刻見不到謝蘊他就一刻不能安穩。

 蕭寶寶說的話還在耳邊，謝蘊傷應該是真的，過去了一夜，不能再拖了，要盡快找到。

 他扶著樹干往前面去，景春遠遠看見，連忙上前來攙扶，殷稷也沒在意，借著他的力道翻上馬。

 “皇上，我們往哪里走？”

 殷稷也不知道，上林苑這麼大，謝蘊到底會在哪里誰都說不準，最重要的是，是自己走的，還是被人帶走的？

 祁硯從昨天開始就在找，如果是他發現把人帶走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他會盡可能的給照顧和醫治，可如果是其他人呢？

 那尸又是誰的？他腹部的傷口是怎麼來的？事怎麼會這麼巧？

 他腦海里思緒繁雜，卻靜不下心來去思考，在見到謝蘊之前，他已經完全沒有心思理會別的了。

 “先往南邊去看看。”

 昨天晚上吹的是南風，不管是誰把謝蘊帶走的，想要避開火勢，就只能逆風而上。

 景春連忙答應一聲，殷勤地牽著韁繩往南邊去，后卻忽然傳來馬蹄聲，有人疾馳而來，擋在了兩人面前。

 “皇上，您快回營地看看吧，悅嬪娘娘不肯吃飯。”

 竟是蕭敕。

 他滿臉焦急，顯然對這個侄無可奈何，卻又心疼得沒辦法，所以火急火燎地來找殷稷了。

 然而謝蘊還生死未卜，殷稷哪里還有心思去管蕭寶寶吃沒吃飯？

 甚至在聽見這消息的那一刻，他心里升起來的只有惱怒，如果不是為了去找蕭寶寶，謝蘊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旁人可以攔他，蕭寶寶不行！

 他看了一眼蕭敕，語氣發冷:“絕食？”

 蕭敕察覺到他緒不對，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勸，殷稷卻連這點時間都沒給他。

 他看向景春:“你回去看著，既然不想吃飯，那在找到人之前就什麼都別吃了。”

 景春連忙應聲，蕭敕卻臉大變:“皇上，悅嬪娘娘上還有傷，你不能這麼做……”

 “若你覺得朕不可以，就把接回你們蕭家吧。”

 這話瞬間噎住了蕭敕，送進宮里的兒要是接出來，旁人不會覺得是他們蕭家心疼兒，只會覺得是蕭寶寶做錯了什麼事，皇帝顧及世家面，才會如此置。

 到時候可就不是一個姑娘的事了，而是整個蕭家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臣不是這個意思……”

 殷稷卻完全沒在意他說什麼，把韁繩自景春手里拽回來，徑直朝南邊去了，他惦記著蕭家的養育之恩，也記著蕭寶寶當初救過他一命。

 可救他的恩，不能和看著謝蘊送死的罪過抵消。

 他舉目四眺，卻本找不到毫謝蘊留的痕跡，他現在只能慶幸，昨天獵場出事之后，他就派人驅趕了野，不然重傷之下，再加上腥味的吸引，謝蘊說不定會……

 “四散去搜，仔細些。”

 他一聲令下，后跟著的軍立刻散了林子，他驅馬不停在林間穿梭，恨不能多生幾雙眼睛來看。

 “謝蘊，謝蘊！”

 他喊得一聲比一聲高，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剛才抱著尸的形躍腦海，殷稷狠狠攥了下韁繩:“謝蘊，我一直在找你，我沒有不管你……你聽見就回答一聲。”

 林子里仍舊毫無回應。

 殷稷呆愣片刻，再次打起神來，林子這麼大，一時半會找不到很正常，但遲早會找到的，現在只是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催馬往前去，一滴卻自半空落下，“啪”的一聲滴在了他后的地面上。

 殷稷猛的一頓，明明聲音很輕，他卻仍舊聽見了，幾乎是聽見的瞬間就仰頭看了過去。

 一截黑的角在樹冠掩映下輕輕飄。

 他眼睛猛地睜大:“謝蘊！”

 軍被驚，紛紛圍了過來:“皇上，是不是找到了？”

 殷稷抖著手指向樹干，可激之下卻本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嘶啞著嗓音開口:“在那里，在那里！”

 軍已經都看見了，立刻搭建人梯想將人送下來，可那樹枝卻十分孱弱，本承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軍剛邁上去，一聲清脆的斷裂聲便響起。

 謝蘊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樹上掉了下來。

 殷稷睚眥裂:“謝蘊！”

 他快步上前，想要將人接下，一雙胳膊卻先他一步了過去，將謝蘊穩穩接進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