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離開之后殷稷才抬抬下示意德春繼續。

 德春也不好奇剛才皇上為什麼讓他停，此時聽見殷稷吩咐，立刻就將小太監的外袍拽了下來。

 眼見人要掙扎，干脆利落的一個反手就卸掉了他的胳膊。

 小太監慘一聲，疼出了滿臉冷汗，倒是沒敢再掙扎，德春提著他的胳膊:“你老老實實地把東西出來，就不用這些罪了。”

 小太監哭嚎著喊冤:“奴才沒東西，奴才就是剛來乾元宮當差，又天生膽小，被嚇到了。”

 德春冷笑一聲，抬手就要拽他的子，可手剛抓住帶，后腦勺就挨了一掌。

 會這麼打他的除了蔡添喜沒有旁人，他苦了臉，剛才的雷厲風行頓時不見了影子:“干爹，我哪兒又做錯了？”

 蔡添喜恨不得再給他一下:“哪都錯了！你在這里干什麼？要搜，要刑訊，你不能把人帶下去嗎？前就將這樣殘缺污穢的出來，豈不是臟了皇上的眼？！”

 德春有心想為自己辯解一句，說是皇帝讓他搜的，可不等開口就被蔡添喜瞪了回來。

 “還不把人弄出去審？回頭看我怎麼教訓你。”

 德春嘆了口氣，拽著太監的胳膊將人拖了出去，臨出門前還聽見蔡添喜在和皇帝請罪:“皇上，這小子就是蠢笨，只知道盡忠，不知道周全。”

 他撓撓頭，得，干爹說得，笨就笨吧。

 他不在意，殷稷卻聽得沉默了下來，他靜靜看著這個打從他認祖歸宗就伺候著他的老人。

 蔡添喜是個好奴才，沒有不該有的心思，做事也算周到，就是偶爾太過吹求疵，小心得過分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可現在……

 他遲遲不說話，蔡添喜在這突然的安靜里不安起來，壯著膽子開了口:“皇上？奴才可是哪里做得不好？”

 殷稷一哂:“確實不好，護得這麼，怎麼，你還真想讓他當一輩子奴才？”

 蔡添喜被這突然的一句話驚得一抖，心跳瞬間了，可他好歹在宮里活了那麼多年，這點穩重還是有的。

 他了干燥的舌:“皇上說什麼？奴才怎麼聽不懂？”

 殷稷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那就當你沒聽懂吧。”

 這話沒頭沒尾，可卻聽得蔡添喜膽戰心驚，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可不能啊，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沒幾個人知道，再說這些年也沒出破綻，皇上又日理萬機，怎麼會關注一個小太監？

 可如果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時間心如麻，全靠這些年在宮里練出來的喜怒不形于在強撐。

 但撐了沒多久他就忍不住瞄了一眼殷稷，對方卻已經翻開折子看了起來，今天上午在書房，他一封折子都沒批，現在要是不抓理，晚上就得熬夜了。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皇帝看起來理得很認真，他卻就是有一種他在等自己開口的覺，難道是錯覺嗎？

 他心里猶豫不定，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聲，他被唬得渾一抖，險些跪下去。

 殷稷垂眼看過來:“做虧心事了？”

 蔡添喜訕訕搖頭:“是皇上天威浩，奴才一時沒撐住。”

 殷稷又哂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他其實無所謂蔡添喜坦白不坦白，他現在缺人用，新設的清明司各人手都已經調齊，這兩日就能去新衙門赴任了，司正的人選也該挑明了。

 可他之前也說過了，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牽扯的人，這個人只能是他的邊人。

 他這些年也的確是有幾個可信的陪讀和隨從，可他們資歷不足，陪讀被他放出去歷練了，隨從都扔進了軍，如今是宮門統領的位置，不能輕。

 所以，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先前讓他辦秀秀的案子也是個試探。

 他做得果然不錯，幾個時辰就問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刑部出的人。

 先帝時期發生了不冤假錯案，尤其是皇子奪位期間，半數朝臣都被牽連，那也是一場針對非世家出員的洗，前刑部侍郎薛寧一脈，就是這麼沒的。

 作為外室子，德春逃過一劫，他的家人足夠聰明，知道在外頭逃不過世家的眼線，索將人送進了宮，就算斷了也比丟了命好。

 蔡添喜這糊涂蛋，挑徒弟時千挑萬選，末了選了這麼一個燙手山芋。

 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煩，他也沒把人攆出去，更沒向世家揭發為自己換個前程，見慣人心險惡，還能保留一份赤誠，這才是殷稷敢把他放在邊的本原因。

 只是現在要看對方有沒有悟了。

 他端起茶盞啜了一口，還不等咽下去，蔡添喜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

 殷稷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閃過滿意，一開口語氣卻仍舊不咸不淡:“哦？你有什麼罪？”

 蔡添喜視死如歸地看了過來:“回皇上，奴才當初眼拙，以為挑了個老實本分的徒弟，后來才知道他其實是罪人之后，可是……”

 他“砰砰砰”開始磕頭:“可是他是個外室子，薛家的一點沒沾到，這滅門的罪也不能就這麼落在他頭上，奴才于心不忍這才把人留了下來，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饒，可求皇上看在奴才這些年伺候得盡心盡力的份上，饒那孩子一命，他是真的沒有別的心思。”

 話一說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殷稷的置。

 殷稷卻遲遲沒開口。

 等待本就難捱，這樣的安靜讓他越發度日如年，他見過先帝置奴才，稍有不順心就會杖殺，殷稷雖然子仁善些，可畢竟也是皇帝，發現了這種事恐怕不會輕饒了他。

 可他年紀大了，死也就死了，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太可惜了。

 “皇上……”

 他忍不住又想為德春求，一封詔書卻被扔到了他面前，殷稷語氣涼涼道:“辦得好清明司的差事，朕就饒你們一命，辦不好，兩顆腦袋一起摘。”

 蔡添喜一愣，抖著手撿起那封詔書，見上面清楚明白的寫著“薛京”兩個字，他心里頓時一陣后怕，皇帝果然什麼都知道，還好，還好他沒有存著僥幸心里繼續瞞，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