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再看韓沖，不等他說話，韓沖已高聲道:“殺敵保國是我一生志向，用我一命換北狄滅亡，值當！”

“好！”

云衍含笑點頭，看向遠馬背上那清俊影。

從記事起，他就知，人與人的命是不同的。

但從某種角度來說，命運又是公平的。

他與連鋮半生戎馬，一直行在腥風雨中，卻至自由過，看過這江山浩渺，嘗過人間百味。

而蕭池，生在皇家，便注定一生被榮辱，一朝榮，九五之尊，萬民敬拜，一朝辱，萬劫不復。

云衍眼眸生熱，語聲清冽卻平靜:“得知你繼位，我與大哥亦很歡喜，我們立誓，要替你看好這天下。你是我們的四弟，寵你護你，我與大哥無怨無悔。但你更是一國之君，你要知自己肩上擔負著什麼。”

“三哥最后再替你做一次決定，往后的路，四弟只管勇往直前。你要明白，世人皆懼強，你要做給他們看，要讓他們知道孰帝撐得起這江山！”

“三哥……”一代帝王，涕淚縱橫。

他心中有愧，有悔，痛徹心痱。

多年前，他雖不說，但心中有怨，怨晉王獨斷，冷，弄丟了他們的大哥。

今日方才知，作選擇的人也有萬分痛苦。

一句‘國不可無晉王’，竟讓他心生忌恨……他太不該！

“渠無！你究竟想怎樣，你提！朕都答應！”蕭池失了帝王威儀，嗓音中著難掩的恐懼。

這使得渠無更加愉悅，他笑如森羅惡鬼:“孰帝若真有誠意，就下馬走過來，先按我們北狄的規矩行拜禮。就當是先驗驗俯首稱臣的滋味兒！”

“他的死狼崽子，你休想！”劉大壯提刀就要上前，被元忠橫刀擋下。

“西北軍聽令！”

云衍一聲突然高喝，如雷聲貫耳，“永絕戎人，是我西北軍多年夙愿。延緩戰事，是因時機未到！今日，狄人猖狂，辱我國君，意圖挑起戰事，那便全他們！全軍聽令，三日之，平北狄，取下狄王首級者，重重有賞！違令者，軍法置！”

“不！誰敢！

蕭池臉大變，一馬當先，擋在兩軍之中，額頭青筋直暴:“云衍，你想扔下朕去找大哥，你們都不想管朕了是吧！”

他冷冷地笑:“世人皆知國不可無晉王！朕今日倒要看看，西北軍是不是真的目無國君！今天誰敢，朕誅他九族！若有不怕者，盡管來，盡管從朕上踏過去！”

西北軍誰還敢？

劉大壯，冷楓等人個個寒了眉眼，一輩子都沒這麼為難過。

軍令如山，君無戲言，重重人。

且，那是晉王啊！

說他是孰國的半條命也不為過。

為了幾個狼崽子，不值！就算搭上整個北狄，加上南戎，就算滅戎人也不值！

可渠無太狂！

他不但挑撥離間，還字字誅心，句句都要挑戰他們的極限。

晉王錚錚傲骨，豈容他踐踏如此！

難，此境太難！

不是選擇難，而是沒得選擇！

養尊優，同樣一傲骨的帝王生平頭一次知道什麼急火攻心。

即便是五年前遭遇宮變，即便寧家多年相，甚至已經將他出宮門無家可歸，他也從未像此刻這般恐慌害怕過。

他怒指渠無，咬牙切齒:“別給臉不要臉！想要如何，快說！”

“哈哈哈……”渠無笑得更加狂肆，“彩！真彩！你們說，要是連將軍泉下有知，是該于你們的兄弟深，還是該心寒呢？當年他困于險中時，晉王可是連襄州都舍不得棄！”

“陛下！”云衍眸中浮上痛意，語聲變得和:“不必有愧，做當下最正確的選擇，便是義。莫要讓我和大哥失，回去，回到屬于你的位子上去。”

“你閉！”蕭池雙眼紅，像是被人進了黑暗里。

“渠無，你是我所遇到過最不像男人的男人！”

就在這時，一道清音鏗鏘，如劍出鞘。

眾人目投向聲音來源，只見年影單薄，手握匕首，直脖頸。

“你！不可！”鎮定如斯，云衍也在這一刻變了臉。

韓沖也是驚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你別鬧，放下！”

渠無一腰間，匕首不見了！

他雙眸用力一瞇，視車上那該死的人！

不愿別的男人，怕他們手腳弄疼，怕吃苦頭，他親自綁，卻在那時就已開始計劃。

看因力不支險些暈到，他想也不想就手去扶，那一刻的真切憂心，眼瞎嗎？半點看不到嗎？

居然……居然趁機奪他匕首！

怕勒傷暖玉般的手，他不敢用力，小心又小心……所以，才能得以解。

解的瞬間，就拿刀對著自己，想威脅誰？

渠無額上青筋直跳，因太用力，牙齦咬出了，“你敢！你以為本王會在乎你的命，笑話！”

韓玥淡淡扯了下角，“無所謂你在不在乎，但我保證，失去我這個籌碼，北狄一定完蛋！”

渠無恨恨著。

韓玥刀刃又近一分，珠珠殷紅目可見。

仿佛從高踩空，云衍心臟狠狠一，卻并未出聲。

他信，也只能信。

韓玥還是看著渠無，冷笑:“晉王說的對，同歸于盡，你不敢！為一已私憤，你將一件簡單有利的事，搞得這般復雜被，你說，狄王會怎麼想？你后的狄軍，你的族人又該怎麼想？”

“要不說你蠢呢，借此機會要點利益，竟挽回面子又得軍心，何樂而不為？”

“聯合南戎，是你最后的底牌，對吧？可渠無你腦子好好想想，南戎憑什麼這個時候來？”

“等北狄被西北軍平了不好嗎？反正這塊破地兒西孰也不稀罕！到時一個高興，賞他們便是！你不愿意對孰國俯首稱臣，南戎可不見得和你一樣矯！”

渠無眸漸寒，韓玥挑眉，“不信？來，試試，你盡管放信號出去！南戎若來一兵一卒算我輸！到時，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絕無二話！”

“你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