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長秋宮。

沒錯，就是長秋宮。盡管劉志最喜歡的人是貴人田圣，而不是皇后竇妙。盡管他非常想住在田圣的芳殿，而不是皇后的長秋宮。但是，他在彌留之際，就必須住在長秋宮。

這是大漢制的力量，連他這個皇帝都不能違抗。正如多年前，他十分想立田圣為皇后，但最終不得不立了世顯赫的竇妙一樣。

朕，這是要死了嗎？

劉志靜靜得躺在榻上，到生機不斷從軀流逝，心中一陣悲涼。

他心中暗想：自己十五歲登上皇位，忍辱負重是十三年，才搬倒了“跋扈將軍”梁冀，為大漢免除了改朝換代之危。此為自己的功績一也！

扶助自己除掉梁冀的宦們，后來變得貪婪腐化，魚百姓。自己把他們除去。此為自己的功績二也！

士人們借反對宦之名，挑釁大漢天子之權威。自己發“黨錮”，徹底打擊士人的囂張氣焰。此為自己的功績三也！

羌八載，被自己平定，此為自己的功績四也！

當然了，這只是自己認為的功績罷了。

在那些被自己奪了權力的宦、外戚和士人看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為昏君的罪證！

鐵證如山！

關鍵是，自己沒有兒子，沒人能繼承自己的志啊！

親兄弟自己倒是有兩個。二弟劉碩，終日縱酒，就是廢人一個。三弟劉悝更夸張，一心想害死自己，謀朝篡位。自己不殺他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讓他繼承皇位？

其他漢室宗親？

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而且，他們跟自己的關系甚遠，更不可能繼承自己的志了！

他們登上皇位后，更大的可能，是為了取得朝臣、宦和士人們的支持，推翻自己之前的旨意，往自己上潑臟水！

罷了！

罷了！

自己不立太子了，就讓朝臣和皇后在自己死后，選擇下一任的天子吧。

反正都一樣，不是嗎？

自己死后，原來從外戚、士人、宦，奪來的權力，又會重新回到這些人的手中。

他們，會怎麼編排自己呢？

賣鬻爵的黑鍋，自己是背定了。

黨錮也不必提，那是自己謀害諍臣的鐵證！

除掉幫助自己誅殺梁冀的宦。不用問，那是忘恩負義啊！

羌雖然平了，但是，自己在位之時，鮮卑崛起。說自己誤國無能，也不能算錯吧？

呵呵，呵呵，說起來，自己努力了一輩子，最后就是落得一個不折不扣的昏君之名！

對了，還有自己最心的人田圣。

原來，自己提拔劉偃為西涼州牧，就是為了在自己死后，能讓魏忠賢把田圣送到西涼，由劉偃保護。否則，田圣留在皇宮，必死無疑。而且，會死的苦不堪言！

可是，自己萬沒想到，劉偃竟然去追殺檀石槐了！（這個消息，張奐和段颎會瞞別人，卻不會瞞皇帝）。

那彈汗山可是有九只金雕，可以和鮮卑九大主力互通消息啊！（大漢天子的報網，當然足夠強大）。

這回可完了，漢壽亭侯必死無疑！

劉偃一死，誰還敢冒著得罪當朝太后的風險，收留田圣。

想不到，自己貴為天子，辛苦了一輩子。結果，不但一無所得，而且落下個大大的昏君惡名，甚至連自己心的人都保不住！

悲夫！

悲夫！

天下，還有比朕更悲哀的皇帝嗎？

朕做錯了什麼？

朕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如此對我？

總而言之，劉志躺在榻上等待最后時刻的來臨，心中千回百轉，滿懷不甘。

正在這時——

“虜陣橫北荒，胡星曜芒……揮刃斬羌首，弓烏桓王。單于一平，鮮卑自奔亡。收功報天子，行歌歸。”

數十萬眾齊聲歌唱之聲，傳到了劉志的耳中。

好，好一個“揮刃斬羌首，弓烏桓王。單于一平，鮮卑自奔亡。收功報天子，行歌歸”啊！

這首詩歌，寫的真好啊！

這要是真的，該有多好！

即便不是真的，朕彌留之際，能有此歌送行，也……也是極好的啊！

“來！來人啊！”病榻上，劉志艱難地張。

“在！”中常侍曹節趕上前。

劉志道：“去打聽打聽，外面那首詩歌，到底是何人所做？此詩大展我大漢國威，朕要重賞。”

“是。”

曹節領命而去。

不過，去的快，回來的更快。

甚至于，曹節是踉踉蹌蹌直接跑進來的。

他滿面喜，道：“啟稟陛下，這首詩歌，乃是漢壽亭侯所做！”

“想不到，漢壽亭侯不但武功蓋世，文才還如此之高，簡直堪稱一代宗師……嗯？不對啊？”

話剛說到這，劉志那昏昏沉沉的腦袋，陡然清醒！

“你……你說什麼？這首詩是漢壽亭侯所做？這是他什麼時候做的？”劉志的聲音都變了。

“就在半個多月前，狼居胥大捷、漢壽亭侯陣斬鮮卑大人檀石槐之后！”曹節眉飛舞地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漢壽亭侯追殺檀石槐萬里，并且，狼居胥山前，將其斬殺！大捷！這是我大漢繼晉大捷之后，取得的一場空前的大捷啊！”

“啊？這……這是真的嗎？”

好個劉志，本來是躺在榻上，比死人強不了多了。聞聽此言，竟然激地直接坐起！

他死死盯住曹節的眼睛，患得患失地道：“曹常侍，朕知道你是為了朕好，希朕走的開開心心的。但是，你也要知道，什麼……欺君之罪！”

“陛下，您想到哪去了？”曹節哭笑不得地道：“借給奴婢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欺瞞您啊！再者……漢壽亭侯把鮮卑大人的腦袋、金印和大纛，都送來了。奴婢難道連這個都能造假？”

“什麼？還有檀石槐的腦袋，快！快拿來給朕看啊！對，再把什麼金印、大纛，都拿來給朕看啊！”

“檀石槐的腦袋，刺呼啦的，對您的會不會……不大好啊？”曹節還有些擔心。

劉志卻高興地道：“怎麼不好？朕現在好的很！蠻酋之首，就是朕最好的藥啊，哈哈！”

“好，奴婢這就派人給您取來。”

功夫不大，裝著檀石槐腦袋的木匣、大纛、金印、皆已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