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把長發一攏，盤了個髻，用金簪固定住，起理了理裳，彎腰走出柵欄。

此刻已是傍晚，還是被外頭的亮刺得瞇了瞇眼睛。

有兩個刑部的吏上來引路，一直將引到衙門口。

門外站著好些個人，晏三合一張臉一張臉掃過去，目最后定在一個人上。

一勾，張開雙臂。

那人子一躍，飛撲過來。

擁住。

臺階下，裴笑用腳尖踢了踢謝知非的，皺眉道：“主仆之間還能這樣？一點上下的尊卑都沒有，套了。”

謝知非不理他，扭頭看了看朱青，腦子浮出他和朱青抱在一的場景，生生打了個寒。

是有點套。

“人都出來了，快去問啊！”裴笑又踢了踢他。

謝知非著頭皮上了幾層臺階，輕輕咳嗽兩聲。

晏三合放開李不言，扭頭向謝知非看過去。

謝知非的表瞬間失控。

這張臉滿臉漬，額頭和眼角都有淤青，頭發雖然束著，但有幾縷已經合著，打結在一起。

再往下看，服上跡斑斑。

謝知非沒有心絞痛，但此刻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疼得他冷汗都冒了出來。

“有你這樣的嗎？”

謝知非怒了，“一個姑娘家非要逞能？”

“三兒！”

謝道之厲聲喝道：“還不趕扶你妹妹上車，一家人都等著呢！”

妹妹？

晏三合明知道這話是說給刑部的那些員聽的，但心中還是冷笑。

誰要做這個紈绔的妹妹。

“還不趕上車！”

謝知非的口氣還是很沖，頭一扭，看著裴笑又呵斥道：“還愣著干什麼，去把你爹來，快去！”

裴笑真想抄子，夯死這個王八蛋。

“爺已經跑過一次了，你還讓我跑第二次，我他娘的是你傭人？朱青，你去！”

朱青不等裴笑把話說完，人和馬已經沖出去。

謝知非沖兩位刑部吏抱了抱拳，“勞二位替我傳句話給徐大人。”

兩人忙恭回禮，“三爺請說。”

“徐大人把我義妹照顧的很好，這份恩永世不忘！”

謝知非微微一笑：“日后定會相報。”

“……”

那兩人半個字都答不上來，只拿眼睛去瞄謝道之，卻只見到謝道之拂袖而去的背影。

謝知非狠話放完，背過手，正要轉，卻察覺到晏三合的目向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晏三合并不躲，反而微瞇起眸子，眼神中出些不解。

不解什麼不解，三爺護短不知道嗎？

謝知非眼神冷酷，扭頭離開。

……

車轱轆滾在青石磚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馬車里，晏三合和李不言定定地相互看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兩個多月，一南一北，誰也沒有料到會在刑部門口再見。

許久，李不言哈哈一笑，“想我沒？”

晏三合點點頭。

李不言歪著頭問：“怎麼想的？”

晏三合手指了指心口。

對于一個話不多的人，這已經是最外的緒表達，李不言哼哼兩聲，表示自己很滿意。

“你祖父的后事我都已經理好。”

手托著下：“棺木合上的瞬間，原本云布的天，一下子有月出來，那晚的月極了。”

滿臉的污并不妨礙晏三合笑得很好看。

“是個好兆頭。”

“我也是這麼覺得，你呢，又夢到了什麼？”

晏三合三言兩語把夢境說給聽。

聽完，李不言低聲道：“下面這個念化完，你應該能知道自己是誰。”

“但愿如此，不過……”

晏三合用腳的腳尖，“耽擱太久，事不好辦。”

“我對你有信心。”

李不言坐到晏三合邊上，用胳膊的。

“快，和我說說咱祖父到底是什麼放不下；

還有，你好好的怎麼就進了刑部？

對了，義妹是怎麼一回事？”

晏三合：“……”

我先回答哪一個？

……

謝府。

角門。

謝總管踮著腳尖，夠著腦袋往巷子盡頭看，等看到有馬車駛進來，他臉一喜，沖臺階上的謝而立道。

“來了，來了，人回來了。”

謝而立心頭一松，“快，快讓人準備火盆。”

馬車緩緩駛近。

謝而立親自上前扶謝道之下車，趁機低聲道：“老太太那頭沒瞞住，急得不行，命我等在這里。”

謝道之著聲，“這個樣子不能讓老太太看到，你就說了點驚，先回靜思居養著。”

謝而立心頭一跳，扭頭向另一輛馬車去看，怔了，有些意外，又極度憤怒。

“我親自去和老太太說。”

謝道之想了想，又道：“一會你裴叔來，送他走后你和老三來我書房。”

“是。”

謝而立目送父親上了臺階，斂了所有神，轉走到晏三合面前。

“姑娘苦了。”

“不算什麼！”

晏三合聲音沒多起伏，“就算還了你們這些天照顧我的恩。”

“晏三合，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知非恰好聽見，這一路好不容易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被點起來。

“什麼還了，誰要你還？”

“老三！”謝而立低吼。

謝知非天不怕，地不怕，娘不怕，爹不怕，只怕自家大哥。

謝而立一吼，他氣焰立刻消下去三分，但臉還是難看。

謝總管一看這形，忙打哈哈道：“大爺，先讓姑娘把火盆了再說，好去去上的霉氣。”

晏三合：“我不信這個！”

謝總管一臉的為難，“姑娘不信，可老太太信，老太太一聽姑娘出事，午飯都沒吃一口，等到現在。”

晏三合心想這謝胖子是不是碼準了心，所以才故意抬出老太太？

就吧！

晏三合抬起右腳，過火盆。

謝總管等腳落地，大喊一聲：“大吉大利，平安無事噢！”

……

過火盆，一行人送晏三合回靜思居。

湯圓早就等在門口，見到晏三合的模樣，一個勁兒的抹淚。

謝而立沉了臉，“哭什麼，先帶姑娘去沐浴更，換裳。”

湯圓哽咽：“是！”

晏三合在院子里停下步，“先不急，我有話說。”

“晏姑娘！”

謝而立猜到要說什麼，忙打斷。

“那點吃的喝的從來不是恩，倒是姑娘今日救下我妹妹，又是對謝府天大的恩，姑娘永遠可以把謝府當自個的家。”

晏三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看了眼遠遠跟著的李不言。

謝而立順著的目看過去。

這位又是誰？

謝知非忙解釋道：“大哥，是晏姑娘的婢。”

謝而立微微皺眉。

一個婢有這麼拔的氣勢？

這時，李不言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那個……苦主呢？”

苦主？

什麼苦主？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覷。

“棺材裂開的苦主。”

裴笑這才明白這是在自己，忙小跑上前，“在呢，在呢，我在呢！”

李不言看著他：“你找我，是為了打聽化念解魔的人是誰？”

這不廢話嗎？

裴笑連連點頭。

李不言慢慢勾起，出手，輕輕一指。

“是。”

眾人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眼也紅了，呼吸卡住了，一團火燒得腦子都胡了。

晏三合？

怎麼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