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泉寺靠山，夜里寺中比外間更冷一些。

宮嬤嬤送走了文平郡主和謝孟，回來后低聲跟榮憲大長公主說起二人剛才的對話。

榮憲大長公主冷著臉：“本宮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蠢貨！”

宮嬤嬤極為理解自家公主的氣憤。

榮憲大長公主自聰慧，曾是宮中最寵的公主，哪怕先帝在位時也是極為尊貴的長公主。

當時夫家十分顯赫，可后來攪合進皇子奪嫡的事當中，還選擇了事敗的皇子。

榮憲大長公主見勢不對壯士斷腕，拼死救下了今上，又毫不猶豫舍了夫家，這才保住了一雙兒。

景帝登基之后，念著當初救駕的功勞對公主極為激，將公主一雙兒都留在宮中教養讓其盡了尊貴，可誰能料到天不如人愿，小公子年后因病逝世，只留下文平郡主這麼一個兒。

公主以前只覺得兒養，將全副心神都落在小公子上。

等小公子亡故再想回過頭來教導兒時，文平郡主那子早已扭轉不過來。

宮嬤嬤這些年親眼看著自家大長公主替郡主了無數次的屁，為著捅出的簍子費盡心思的周全。

但凡大長公主膝下還有個孩子。

但凡當年公子沒死……

大長公主恐怕早就舍了這個張揚跋扈，愚蠢而不自知的兒了。

宮嬤嬤聲勸道：“您別生氣，大人還是勸住了郡主了。”

榮憲大長公主冷哼了聲：“也虧得孟沒隨了這個母親的腦子，要真一家上下都是蠢貨，那倒不如直接一人一繩子吊死了了事！”

宮嬤嬤知道大長公主說的是狠話，低聲勸了幾句，又端著茶水送到跟前。

榮憲大長公主接過喝了一口，緩了心頭怒氣，這才將剛才扔在桌上的佛珠撿了起來。

“你明日隨他們一起回京，好生辦妥了宋家這事。”

“可墨世子那邊……”

“好百家求，那云錦初未曾出嫁，他求得，謝家就求不得？”

榮憲大長公主淡聲說道，“云錦初被翾兒毀了名節，于于理都該是謝家負責。”

宮嬤嬤神微：“可若宋家不愿？”

“那也休想嫁進鎮南王府。”

榮憲大長公主眼皮輕掃，眉眼間明明帶著慈悲，可里說出的話卻著一子冷，

“你跟著孟他們回去之后，將云錦初被翾兒毀了清白的事宣揚的人盡皆知，再暗中放消息出去，說云錦初與翾兒早就相識，二人也有往來。”

“等翾兒出獄之后，讓他日日上門求娶，不管是跪也好，求也好，任由宋家打罵都不準退，直到宋家答應嫁為止。”

宮嬤嬤張了張：“那宋家若依舊不愿……”

“那就多找幾個人上門。”榮先大長公主抬眼說道，“云家有，傾城之姿，絕之容，引天下俊杰競逐之。”

宮嬤嬤有那麼一瞬間背脊生寒。

一個子，還是一個剛經歷一場艷聞被人辱了清白的子，這個時候突然擁有這般“艷名”，引得無數男人上門求娶又怎麼會是什麼好事？

世道對子苛刻至極。

那鎮南王世子絕不會娶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子為妃，世人知“艷名”也只會覺得被人欺辱是不知檢點。

若宋家不答應嫁，謝翾能踩著云錦初的尸骨洗清自己，而現在外間所有對于謝家和謝翾的詆毀也都會全部反噬到宋家上。

到時別說是云錦初，就連宋家眷也會了牽連。

榮憲大長公主轉著手里的珠串滿目慈悲：“本宮也不愿做的這麼絕，可斬草不除，后患無窮。”

那云錦初手段太厲害，不能收為己用，就只能毀了。

“你回京之后替本宮給皇后帶句話，本宮雖不在京中，可本宮的兒也不是誰都能利用的。”

“這次謝家若是安好便也罷了，往后本宮和謝家自會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可謝家若是倒了，四皇子也休想獨善其。”

謝翾行事雖蠢，可到底是為著四皇子才的宋家。

謝家出事，皇后母子也別想坐壁旁觀。

宮嬤嬤連忙低聲道：“奴婢明白。”

……

云錦初毫不知道謝家算計。

腰上的傷養了幾日后就能夠自由行，惦記著自己那深不悔的人設，寫了兩首歪詩人傳揚出去，宣揚著墨玄宸與之間山盟海誓，另外一邊就專心收拾起云父他們死后留下的那些東西。

田地，房產，鋪子，銀錢……

花費了整整三日將所有東西全部清理出來，看著那滿滿十幾箱子的契書和銀票，還有亮瞎眼的金子。

云錦初陷了沉默。

“這些都是我從江南帶來的？”

采芑臉上也滿是麻木：“小姐剛京時就帶著這些，當時與您隨行的那些鏢局的人將東西送過來后，老爺就人把東西全部抬進尺壁院，那之后就一直放在院里的庫房沒人過。”

知道小姐進京的時候帶了很多東西，也知道這些箱子一直壘在隔壁小庫房里。

可瞧著云錦初那般隨意的模樣，只以為這些不過是帶來的隨件，誰能想到這些箱子里居然全部都是銀票地契。

天知道剛才打開箱子的時候人都傻了。

第一反應就是，幸好宋家家規嚴苛，這尺壁院也極有外人過來。

否則要是這一屋子的東西人知道，那還不得瘋了？！

云錦初聽著采芑的話也是一時間麻了，不知道該說原主那小姑娘心大，還是該說運氣好。

云錦貞疼惜妹妹不愿留這些東西便宜了夫家，宋家的人也從未覬覦過云家家財。

否則要是遇到個貪心的外家，這些玩意兒非給惹來殺之禍不可。

云錦初扭頭問道：“桑葉，當時跟我們一起進京的還有人嗎？”

桑葉點頭：“有，孫伯！”

云錦初細想了下，約記得是有這麼個人。

那孫伯是云家的老人，家中有個獨嫁進了京城。

孫伯跟著們進京之后，來了宋家，他便去了兒家里，這三個月偶爾會讓人送信來宋家一次，怕被誤會攀附，一次都沒上過門。

“小姐，這些東西怎麼辦？”采芑拿著銀票燙手。

云錦初瞧了眼前的箱子：“房契、地契先收好，這些銀票取出來單獨放著。”

桑葉將孫伯送來的信取出來，看了里頭留下的地址后說道，

“桑葉跟我出府一趟，去找孫伯。”

搖一變富的流油的云錦初塞了幾張銀票進袖籠，朝著采芑說道，

“你把東西歸置好，我去去就回。”

采芑聞言就有些慌：“小姐，奴婢跟您去吧，讓桑葉守著這些。”

“不必，你守著就好。”

“可是這些太貴重了。”

“貴重又如何？你是我的丫頭，我不信你信誰？”

“小姐……”

采芑神仲怔。

云錦初微歪著頭朝著一笑，眉眼彎曲時笑盈盈地說道：

“不過是些銀錢，沒了就當識了人心，況且你和你爹娘、大哥的契都在我手里，你能帶著這些東西跑去哪里？別胡思想，好好守著家，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明明說的直白，可采芑心頭卻依舊像是被沸水燙過，反而熨帖著心頭放松下來。

采芑忍不住說道：“奴婢又不是桑葉。”拿什麼吃的哄。

桑葉扭頭：“啊？”

云錦初拍了拍傻乎乎的桑葉：“采芑夸你呢。”

桑葉眼睛亮晶晶起來，咧朝著采芑就笑的出一口白牙。

采芑：“……”

哭笑不得。

這憨貨，怕不是哪一天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