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沒料到被他反將了一把,一時有些啞口無言,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芷蘭心裏卻有氣,福生在前當差久了,又上了年紀,經歷的事兒多了去,是個伶俐慣了的人,可是今夜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了這麼大的話柄,劉通拿住,有話可說?
三人那邊正僵持不下時,蘇菱悅已經睡眼惺忪的出了宮門來。
芷蘭一扭頭瞧見了,加上今夜睡得早,本就不知道主子真的出去過,一時只以為蘇菱悅是外頭的吵鬧靜給吵醒的,便返跪了下去:「奴婢沒能攔住劉大人,驚擾了娘娘,娘娘恕罪。」
蘇菱悅搖著頭,一彎腰,手去扶:「你有什麼罪?」
輕描淡寫一句話,劉通眉頭:「皇後娘娘,微臣是奉……」
「你是奉太后旨意搜查各宮的,這話本宮聽見了,且聽見了不止一次,你不用再說了。」蘇菱悅兒就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清冷著一把嗓子打斷了他的話,也不拿正眼看他,只是斜睨過去一眼,「只是劉通,你現在的意思,是懷疑本宮的朝宮,藏了那夜闖慈寧宮的賊人了?」
劉通面上便是一怔,萬萬沒料到說出這樣的話來。
其實今夜他到慈寧宮去領旨的時候,太后就說過的,這合宮上下,最值得懷疑的,就只有朝宮,所以要他親自帶人到朝宮來搜查,不論朝宮的人如何阻攔,也一定要把朝宮上上下下仔細的搜查一遍,非得找出皇后的把柄不可。
可是當皇後站在他面前,一臉的淡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劉通沒由來的心慌了一陣。
他吸了吸鼻尖兒,忙說沒有:「微臣只是職責所在,加上宮中出現了賊人,皇後娘娘的朝宮也未必安全,微臣所謂搜查,也是為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全。」
蘇菱悅嗤笑出聲來:「那劉大人的意思,本宮還要好生謝謝劉大人了?」
皮笑不笑的,睇過去一眼:「劉通,你方才站在宮門口,同芷蘭說的那些話,本宮一字不落的全都聽見了。在你的眼裏,本宮這個皇后,不是個正經主子,本宮的朝宮,也由得你想進便進,想搜便搜,橫豎你有慈寧宮的旨意——慈寧宮的旨意是旨意,太后是主子,本宮這個皇后,便可有可無,你是這個意思嗎?」
劉通一時慌了神,這話誰敢應承?應了就是大不敬,那是要殺頭的。
他單膝跪下去:「微臣不敢,微臣也的確不是這個意思,還請皇後娘娘明察,也請皇後娘娘息怒。」
蘇菱悅兩手一攤,形稍稍一側,索把路給讓開:「本宮大人不記小人過,大半夜的,也懶得跟你計較折騰,既然是太后的旨意,你只管搜你的去。」
劉通越發不清這位皇后的意思,原本口口聲聲皆是問責的言辭,他還以為皇后是鐵了心不會放他進朝宮了,卻沒想到,峰迴路轉,突然把路讓開,竟由得他們宮搜查。
蘇菱悅讓開了好半天,卻見劉通跪在那裏還是沒,於是咦了聲:「方才芷蘭攔著你,你咄咄人,不依不饒,現在本宮把路給你讓開,你卻不想搜了?」
劉通一咬牙,站起來,說了聲皇後娘娘恕罪,便帶了人進了朝宮的門,又各自代了一番,他們將朝宮裏裏外外搜查了個遍,就連淑妃住著的偏殿也未能倖免,不過是礙於淑妃有孕,他們多還有個顧及,只是與淑妃說明了原委,在偏殿也沒敢鬧出太大的靜,唯恐驚擾了淑妃養胎。
就這麼著搜查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辰,劉通得到的消息,並不盡如人意。
他有些失,也有些不解。
照理說來,太后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懷疑皇后,如果太後起了疑心,那一定是皇后的確有問題,至朝宮,不幹凈才對。
可是他帶來的人,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眼下幾乎把朝宮翻了個點兒朝天,卻什麼發現都沒有,難不,太后想錯了?皇后真的是無辜的?今夜發生的一切,都和朝宮沒有半點關係嗎?
蘇菱悅雙手環在前,眼看著劉通站在院中一不,揚了聲:「劉大人。」
劉通好似突然回了神,忙上了前去,雙手抱拳,拱手一禮:「皇後娘娘。」
「怎麼樣劉大人,本宮的朝宮,乾淨了嗎?」
劉通眉心一跳:「皇後娘娘言重了。」江蘇文學網www.freychem.com
蘇菱悅登時變了臉,聲兒也厲起來:「劉通,本宮縱著你這一次,卻也只有這一次,再有下一回,不要說你是奉了慈寧宮的旨,就是皇上的旨,你敢對朝宮的人不恭不敬,話里話外不敬本宮,本宮也決不饒你!」
劉通眉心突突的,他終於明白過來哪裏不對了。
從方才起,皇後站在宮門口怪氣的,其實是底氣十足,放他進門,是因為知道,朝宮乾乾淨淨,什麼都查不到,所以在等——等到他無功而返時,再端足了中宮氣勢,說出這番話來。
如果真的還有下一次,朝宮,他就來不得了。
不,是什麼人都來不得。
今次皇后了委屈,他搜了宮,如果再有下一次,大可以借題發揮,不許人踏進朝宮半步不說,還能拿了人去問罪。
是中宮皇后,這點子權利還是有的,連太后都說不出什麼來。
是他糊塗了,怎麼會以為,皇后是清白的,朝宮是乾淨的。
眼下看來,朝宮的確有問題,只能說這位皇後娘娘手腕高明,早就把該置的都置得當,才會他們查不出任何的蛛馬跡來。
劉通心中雖然明白了這一切,可他查不到證據就是查不到,只能訕訕的帶著人告了罪,又訕訕的離開了朝宮不提。
福生那頭上舒了口氣,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三兩步近前去:「到底是今夜宮中生事,驚擾了皇後娘娘了,皇上奴才來請娘娘的安,也怕那賊人真的衝撞了您,更是怕底下的奴才們不懂事兒,衝撞了朝宮,另外淑妃娘娘好住在您這兒,皇上也掛心小皇子呢。」
蘇菱悅朝他擺了擺手:「皇上記掛,本宮心領了,你去回皇上吧,本宮這裏沒事,淑妃也不會有事,這些日子淑妃在本宮這兒住著,養的不錯,心也很好,今夜的事是小事,你沒瞧著劉通帶人進偏殿都客客氣氣的嗎?」
一面說,又失笑搖頭:「本宮這個中宮皇后,他都不放在眼裏,到底是懷著孩子的更貴重些。」
原不過是隨口一說的,真沒別的意思,可是福生聽者有心,便忙勸了兩句:「皇後娘娘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劉通就是那麼個狗脾氣,見了誰都那樣,他對著淑妃娘娘客氣,也不過是淑妃娘娘早前才了驚嚇,這一胎懷的辛苦,他怕再驚了淑妃娘娘的胎氣,那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蘇菱悅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那句話,聽來竟像是抱怨言辭。
吞了口口水,怎麼會這樣?就像是口而出的,分明不是那個意思,可就是聽來,都像是那個意思了……
有些懊惱,拍了拍腦門兒:「皇上這會兒還沒安置嗎?」
福生便陪著笑臉兒說沒有:「慈寧宮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半夜的鬧的太后不得安寧,皇上哪裏睡的著呢?原本是早早的就安置了,可是外頭靜鬧得大,就吵醒了,這會子到慈寧宮去了。」他說著又頓了頓,「娘娘以為奴才方才是誆劉通的?」
蘇菱悅便也跟著他笑了:「我當你隨口說來糊弄他的,沒想到皇上真的去看太后,還掛心本宮。」
要這麼說來,這個中宮皇后,這個時候……
蘇菱悅幾不可聞的嘆了聲:「你且等一等,本宮換服,你們隨本宮一起去慈寧宮吧。」
福生欸的一聲應了,蘇菱悅拉著芷蘭便往寢宮方向而去,只留給他一抹背影而已。
一進了寢宮的門,芷蘭便滿臉的不服氣:「娘娘這會子還不如裝傻,乾脆不要去,要奴婢說,劉通方才那麼不把娘娘放在眼裏,保不齊就是太后授意的。慈寧宮對咱們朝宮,歷來就沒有安著什麼好心,您何苦上趕著,這時候還的跑過去,白去看太后臉的嗎?」
「你當我很想去慈寧宮呢?」蘇菱悅無奈的反問了一嗓子,又催快些替自己更,才一面又與說,「人家說在其位謀其政,這道理你總該懂吧?我要真的睡著了,這一夜相安無事,也就算了,可眼下既然我醒了,又知道宮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慈寧宮不得安寧,連皇上都趕過去陪著了,我為皇后,卻不面,你覺得這像話嗎?」
芷蘭小聲的嘟囔了幾句什麼話,蚊子哼哼似的,反正蘇菱悅是沒聽清,不過想來,總不是什麼好話就是了,便搖頭嘆了兩聲:「你呀,不要把什麼都往臉上帶,就算是心裏頭對慈寧宮有再多的不滿,面兒上還是得敬著太后。且瞧瞧皇上就知道了,如今還不是一出了什麼事,他就得著趕過去安太后嗎?比起咱們,皇上心裏不是更堵得慌了?快別說那些有的沒的,福生在外頭等得久了也不像話,快著點兒吧。」
說來便不得不佩服肖宸宇,他和太后之間,說是深仇大恨都不為過,奪位殺子的仇,如今竟還能這樣相安無事的著,真是人佩服的不得了,那點子小打小鬧的,簡直是不值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