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會兒,卻很平靜,平靜的一疊疊往銅盆里遞著紙錢,平靜的盯著那些紙燃灰燼,平靜的面對後就是顧渝的棺材,平靜的不落一滴眼淚。
燒著燒著,杜妍汐喃喃自語:「顧渝,落到這樣的結局,你應該覺得歡喜了吧,你說決不讓我們好過,你做到了,你用你的死,阻撓了我和瀟哥哥的一切可能,你夠狠,也夠絕啊。」
「可是你以為你贏了嗎?不,你輸了,你這麼去了,恰巧全了我心裏最平淡的願,只要能和瀟哥哥廝守在一起,便是做不夫妻又如何?就算每天只能看著他,我也滿足了,這樣的日子,足夠我回味一生。」
「你在那邊好好投胎吧,下輩子別再這麼要強,什麼都想著巧取豪奪了,我會好好帶大我們的孩子,不會讓他缺父的,那壇七步醉,就當我送你最後的全吧。」
也不知地底下的顧渝能否聽到這些話,在後影里,柱子背後的一個影子定定站在那兒,裏也喃喃了幾句。
「三弟,你也別怪二哥心狠,唯有你死了,咱們二房今後才有平安的日子,你放心,二哥會替你照顧好汐兒和孩子的,保證讓他們平安喜樂的活著,你在那邊也要好好悔過,等二哥百年之後,親自向爺爺告罪了,就來給你贖罪。」
兩人都在顧渝棺材前自說自話,顧瀟的心思逐漸飄遠,回到顧渝死的那一日。
顧渝打了杜妍汐之後,顧瀟終於徹底對他失去了期,決定挽救顧家二房。
到底是老國公親自培養出來的人,他的政治敏比顧渝更甚,二皇子在朝中已經倒臺,顧渝跟著二皇子做的那些事一旦被刑部查出,他面臨的也只有一個被死的結局。
此乃顧渝死因之一,與其到時候當著天下人的面被通報罪行,不如私下自我了斷,好過丟了顧家二房的面。
其二,顧渝做過那麼多錯事,野心之下還毫無悔改之意,為了揚名立萬他心狠手辣,連姑姑手足都能下得去手,長此以往,將二房的未來付到他手裏,顧家早晚得完蛋,但顧瀟也知道,顧渝是不可能停手的,唯有他死,才能終結這一切。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打了杜妍汐,有第一次開始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顧瀟自己一輩子就毀在了顧渝的算計之下,他不能,也不願讓心子就這麼被毀一生,所以哪怕背負個殘害手足的罪名,他也要幫杜妍汐解。
所以那日顧渝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到湖邊散心,顧瀟就知道,他必須要行了。
因為自己和杜妍汐都被顧渝打傷,完全有不在場的證據,所以他明面上接了程氏的照顧,暗裏卻將支開,在程氏看不見的一刻鐘里,他吩咐了老國公給他留下來的人,對顧渝進行刺殺。
原本此事並沒有那麼順利,顧渝的武功不再他之下,顧瀟也以為自己要費一番功夫,所以派去的人里,他特意做了囑咐,如果刺殺不,就一個也別回來。
但是沒想到,顧渝在湖邊直接喝醉了,顧瀟的人見他神志不清,當然乘機將他按到湖裏溺死。
顧瀟後來聽人回稟,說顧渝幾乎沒怎麼掙扎就自死了,他才知曉,杜妍汐在他喝的酒里下了七步醉,而他是知的。
顧渝竟然知曉杜妍汐要殺他。
不僅如此,他在看到想殺他的人除了杜妍汐之外,還有顧瀟的人之後,慘淡一笑之下,竟然主放棄了抵抗,什麼都沒做的就這麼付了生命。
他當時在想什麼,當時的顧渝,一定非常絕吧?是什麼讓他自願赴死,連反抗都不曾,就這樣溺死湖中,連京兆府都查不出半分端倪?
可見他對自己和杜妍汐,終究是存了最後的意。
這樣的真相讓顧瀟非常難,但他卻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讓他重新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親自了結顧渝,只不過在此之前,他想,他肯定要跟這個弟弟好好把酒言歡一把,讓他好好再看一眼這最後的世界。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他和杜妍汐之間各自藏了個,他們再不可能做夫妻,因為顧渝和顧渝的死,始終是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
可那又有什麼要的?只要餘生能夠互相守,便已知足。
而在兩人都沒注意的位置,本該陪著程氏去休息的顧靜玥,這會兒對著燭火亦是滿臉淚痕。
誰說顧渝的死沒有的手筆呢,幫著顧渝,幫著他做盡壞事,為的也只是有朝一日讓顧瀟繼承二房的一切而已。
沒錯,自始至終,的心裏唯一記掛的人唯有的二哥哥,這是誰也不知道的事,知道自己這個三哥哥狠狡詐,比二哥更有能力為二房衝鋒陷陣,所以幫著顧渝,幫著他在顧家爭搶,在二皇子面前立功勞。
但如今二皇子倒臺,顧渝做的那些事不僅沒能為二房的功勛,還會為他們的催命符不是嗎?所以顧渝的死是將二房從此次二皇子事件中摘出來最好的辦法。
杜妍汐以為,將酒窖里所有的酒換七步醉就能讓顧渝喝了嗎?錯了,顧渝那麼謹慎的人,千杯不醉,只要一聞,就聞出味道來了。
是,是在顧渝死前,去刺激了他一番,是言辭犀利的指責了顧渝的所作所為,是刻意貶低了顧渝的一切。
是,一切都是,是讓顧渝覺得自己一文不值,是落井下石的將顧渝上絕路。
所以顧渝才會沒有任何掙扎的甘心赴死,只要他死了,一切才能結束。
顧靜玥哭,並不是後悔自己做了這樣的事,而是看著顧瀟這麼自責,就覺得難的很,他大概不知,顧渝早就存了死志吧,不管他有沒有出手,顧渝都是要死的。
可如今,顧渝的死卻讓顧瀟疚了一輩子,而卻不能告知真相,因為不想讓顧瀟覺得,他最喜歡的妹妹,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為了二房的未來,甚至不惜死自己的兄長。
他們都有罪,他們都是死顧渝的罪人,但罪魁禍首,是。
三個人各懷心事的在顧渝棺材前兀自冥想,若非松氏的突然闖,這場沉默大概會維持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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