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縉當然知道,自己這麼說,是將皇上的面和自尊心放在地上踩踏,黑甲軍一事始終是皇上心裏的一刺,自己如今不止是在撥弄這刺,讓皇上難,更是用這刺在告訴皇上,他做錯了。
皇上是天子,是萬人之上,他怎麼可能允許別人對他的行為置喙,怎麼可能允許別人說他做錯?
就連一旁默默聽著的大監,聽到這話都不認同的微微搖頭,趕給皇上添茶轉移注意力。
顧縉若是識相,就該立刻跪地請罪了。
可他還是要說。
「皇上,黑甲軍已經為一段歷史,即使您什麼都不說,這世上只怕也無人會去追究當年之事,因為攀上這樣一個叛軍名號,他們已經被人提及的資格了。」
「可沒有人知道,難道就過得去心裏那道坎了嗎?五十萬人的命啊,是多好男兒用之軀聯合起來,才擁有的數字。」
「他們中誰又是誰的兒子?誰又是誰的丈夫?哪怕這事已經為一段歷史,可無人提及不代表就能忘卻,這些將士們的親人們還活著,這麼多年了,他們叛軍的名號早該被平反,朝堂不應該給他們一個代嗎?」
皇上一甩袖,翻臉:「朕要給他們什麼代,朕的旨意就是天命!」
「是嗎?那皇上午夜夢回的時候,可否睡得安穩?可有想過他們的親人,又在哪一方默默垂淚?」
「顧縉!」皇上大吼一聲。
大監趕朝顧縉搖頭,示意他皇上已經生氣,不要再說,以免殃及自己。
顧縉卻是無懼,事到了這個份上,如果他畏懼於皇上的威嚴不敢再說,只怕今後再沒機會重提此事了。
哪怕今日怒了皇上,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完。
顧縉沉聲道:「皇上,犯錯並不可怕,犯了錯誤不敢承認,還堅持自己無錯的人才不值得原諒,您今日也看出來了,明明有過錯的是二皇子,卻是貴妃娘娘為他抵了命。」
「您以為他今後就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了嗎?臣看未必,他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貴妃娘娘用自己的死換來的,對他來說都是煎熬,即使他活著,也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同樣的道理,皇上這麼多年可曾忘卻過黑甲軍半刻?未曾吧,雖然黑甲軍的覆滅了一個忌,雖然所有人都不再跟皇上提及此事,可皇上卻沒有一刻能夠真正心安,因為那些人命是實實在在的去了,因為您的一個命令。」
皇上的一哆嗦,那種心思和被穿的惱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他滿是怒意瞪著顧縉,眼裏似乎還有些怨恨之意。
暴風雨前的寧靜,皇上明顯了真怒了。
顧縉無所畏懼,悲憫道:「臣說的不錯吧,皇上並未忘記過黑甲軍,既然如此,咱們就得想法子,讓皇上放下此事,您也不想直到生命結束,都留下這個憾吧。」
「臣說這些,並沒有別的意思,即使黑甲軍已經為一段歷史,可他確實存在過,那五十萬人的傳奇也真實存在著,臣覺得該給這段歷史一個公允,他們有沒有叛國之心,皇上心裏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皇上,黑甲軍五十萬冤魂等著您一個公道,那五十萬人的家屬親人,也等著您一個代呢,您真的要因為那點面子的事,讓天下將士寒心,讓您自個兒良心難安嗎?」
大監見皇上面不好,手中青筋暴起,已經在發的邊緣,趕喝斥:「大膽顧縉,你瘋了不,竟敢跟皇上這麼說話!」
顧縉不卑不:「皇上明鑒,臣絕沒有不敬於您的意思,只是高不勝寒,聽多了恭維之詞,也請皇上聽聽逆耳之言,黑甲軍一事早晚得解決,邊關建設也刻不容緩,還請皇上聖斷。」
皇上犀利的朝他看過來:「你當真不怕今日朕遷怒你,還敢說這些?」
顧縉笑了笑:「就像皇上說的,臣首先是大楚的臣子,之後才是顧縉,如果皇上因為臣今日的言論覺得冒犯天威,不管是下詔獄,還是即刻死,臣都認了。」
「因為懼怕罰,就對皇上所行之事不與矯正,因為害怕遷怒,就對您的錯誤行為不予提出,只會一味恭維您的喜好,不管對錯都順著您,溜須拍馬,阿諛奉承,那才是真正的枉為人臣。」
「臣相信皇上是個明君,會了解臣的心意,臣這腦袋在脖子上的一天,就是為皇上為人臣盡忠職守的一天,皇上會明白的。」
臣相信皇上是個明君。
短短幾個字,讓皇上心裏的思緒起了又落,沉了又伏,反反覆復幾次,想怪罪顧縉,卻找不到話語,想決他,又覺得犯不著,就連想生氣,都找不到理由。
憋了半響,皇上只能哼道:「你倒是會說話,知道朕不捨得降罪於你,罷了,整個朝堂,也就只剩下你敢這麼與朕說話了,都說以鏡為鏡,可以正冠,以人為鏡,可以正言行,朕當年那麼對待黑甲軍,或許真的錯了。」
「啊?」
顧縉一時沒反應過來,皇上竟然會主說自己錯了?
皇上卻懶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臣子面前丟份,揮了揮手不耐煩道:「還不快滾!」
顧縉剛想退下,頓了頓又疑道:「皇上讓臣滾,滾哪兒去?」
皇上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上朝啊,你想懶不?」
顧縉反應過來皇上這是不怪罪了,立刻面一喜,忙不迭的回到太極殿去了、。
顧縉回去后,皇上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為人君,竟然被一個外孫指著鼻子責罵,頓覺可笑又可氣。
顧縉這死犟的子,也不知道隨了誰,還好上的是他這麼個明理的君王,這要是換個氣大一些的,豈不當場被丟出去斬首示眾?
也不知他那兒得來這黑甲軍的消息,竟然上書為他們這些已經死絕了的人鳴冤,就為那點信念,這樣得罪自己這個皇上,真的值得嗎?
不過這就是顧縉不是嗎?至純至善,能力超群,也敢作敢當。
皇上忍不住喃喃:「顧縉啊顧縉,你要是朕的兒子就好了,朕還用心這麼多嗎?偏偏你有治國之才,卻沒有這治國的份,景國公這個不知足的老匹夫,都不知朕有多羨慕他有個能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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