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潯已將死者上袍完全除去,長案上便只剩烏青慘白的四段肢,周蔚面上戴著面巾,口中還含了一枚蘇合香丸,饒是如此,這活計仍不輕松。
戚潯極是專注,“死者上有數挫傷,手腕和腳腕,有淤紫之,疑似被綁縛過。”
自上而下細細查驗所有傷痕,很快又道:“死者左側臉頰有一腐壞創面,腐壞程度輕,尚能看出原先黑褐的創口,應當是——”
蹙眉苦思幾瞬,忽而眼底一亮,“是凍傷!”
立刻開始在尸上搜尋同樣的傷痕,“留在尸上的凍傷大約有十二,主要分布在臉頰、脖頸、大外側、小,以及背心和手腳上,且嚴重程度呈不規律,背心和大外側為紅斑狀,小和腳上有紅腫水泡,手、面頰、脖頸上最為嚴重,已生壞疽。”
外面雪皓然,寒意從門涌進來,戚潯雙已凍得發麻,眼下沒有地龍,雖與外間冷的相差無幾,卻因擋住了寒風尚能忍,而當日此的地龍,是在晚間發現余鳴亡后才停的。
肯定的道:“死者在死前,曾過寒凍,第一案發之地并不在這屋子里。”
戚潯的結論聽的周蔚一個激靈,“不在屋子里?那是在外面?可當時他們來的時候,屋子從鎖著,而死者已被分尸,還流了一地,若照你所說,兇手難道要在白日殺人,移尸,然后分尸?然后從室里憑空離開?”
他說完自己都覺得難以解釋,“剛才劉驛丞說什麼詛咒懲罰……難道……”
戚潯無奈的橫了他一眼,“我是仵作,我只看尸告訴我的,而你所言,要麼是兇手的障眼法,要麼兇手用了何種厲害詭計,并非不可解釋,也可能是我們還未想到罷了。”
周蔚是與戚潯同時大理寺的,可他比戚潯還要小半歲,對這個常年與尸為伴的仵作,他是又敬又怕,當下不敢頂了。
戚潯說至此,忽而尋出一把薄刃小刀回了東廂,東廂地上凝了滿地的冰凌,尸被剝離走后,又留下個人形,而最濃,便是四斷傷之地,戚潯拿著刀,一點點將那的冰凌刮了下來。
整個芙蓉驛的屋子皆是用青磚鋪地,青磚雖是堅,可若遇到銳相擊,仍會留下印痕,而戚潯刮了四冰凌,冰凌之下的地磚卻都了無痕跡。
心中有了決斷,可在此時,嘈雜的腳步聲忽然在窗外響起,與之而來的,還有什麼在地上滾的聲音,戚潯狐疑站起,恰好看到一眾人從南窗前走過,辨出宋懷瑾的影,趕忙迎了出去。
剛出東廂腳下便是一頓。
宋懷瑾和幾個華服男子,簇擁著一個坐椅的年輕人出現在了門外,那年輕人裹著厚厚的狐裘斗篷,病容慘淡,瞧著比戚潯還要羸弱,可唯獨那雙眸子黑極沉極,他波瀾不驚的看著,戚潯心腔里卻突的一跳。
“世子,這便是下說的仵作。”
宋懷瑾語氣謹慎,也不知適才經歷了什麼,而所有人的目都落在戚潯上,每個人眼底都有意外不解之。
祈然忍不住道:“大理寺仵作,竟是個子?”
宋懷瑾干笑一聲,“在大理寺已一年有余,雖是子,卻如同小子一般干練利落,十分得用。”
宋懷瑾瞟了傅玦一眼,“戚潯,傅世子邊隨從的確帶著一把陌刀,世子要看你驗刀。”
戚潯見果然發現陌刀,先是眼底一亮,可當著刀主人的面驗刀,還是有種劍懸于頂之,雖不知傅玦份,可見宋懷瑾口稱“世子”,便知其份尊貴,無聲吸了一口氣,穩步上前來。
“這刀極重,小心些。”
這把陌刀二尺來長,重數十斤,戚潯雙手接刀也被帶的往前一傾,幸而一旁周蔚上前幫忙,才將刀了出來。
這是一把鐵打造的好刀,刀冷湛然,戚潯傾細看那刀刃,很快,的眉頭皺了起來,“刀口有五卷刃,當是與相擊而,在第三第四曲卷有跡。”遲疑片刻,著頭皮道:“是人。”
宋懷瑾機警的看著傅玦,“世子,您雖有傷在,可您的隨從各個擅武,而這把刀還沾著,總不是您從幽州帶來的,臘八白日又無更多的人證作證,您作何解釋?”
宋懷瑾盯著傅玦,其他人也盯著傅玦,而傅玦薄輕抿著,神態自若,并無為最大嫌犯的自覺,他仍看著戚潯,像在想這仵作好大的膽子。
后林巍道:“我們自幽州而來,走至酉州境,遇到過山匪。”
這回答超出了預計,宋懷瑾問,“山匪?可留有證據?”
林巍一攤手,“沒有。”
好一個沒有,宋懷瑾覺得,他們似乎認準了自己拿他們沒辦法,而他也的確并無更多證據,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眼下這般多人瞧著,他該如何辦?
“大人,我已驗出了余大人的死因。”
正當他騎虎難下時,戚潯的聲音拯救了他,“余大人死因特殊,我想真相或許不那麼簡單。”
宋懷瑾忙道:“說下去——”
戚潯的目從那把刀移到了尸上,“兇手殺人分尸,布置了一個驚悚恐怖的現場,可余大人的真正死因,卻是被凍死。”
“凍死?!”宋懷瑾意外非常,“他死后這屋子停了地龍,他的凍了一層霜我們都看見了,怎了死也是被凍死?如何證明他是被凍死?”
“很簡單。”戚潯看向長案,“只需將余大人的頭顱剖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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