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兒、嚴兒!”
猛地一個激靈,容嚴乍然清醒,看著麵前與自己告別的淮南王妃,臉上漸漸顯出笑容,將偏移的心思按下,“母親,兒該走了。”
淮南王妃不舍,可遠的宮侍從傍晚等到深夜,早就不耐煩,縱然淮南王是王叔,但也隻是名義上的王叔,終究如何,還得看今後的戰功。
淮南王妃無奈,隻能拉住他的手,遵遵囑托,意味深長,“我的兒,記住爹娘同你說的話,既是陛下親衛,在宮中侍奉之時,就要循規蹈矩,謹言慎行,待到他日陛下一主政天下乾綱獨斷,你我……你,與雲兒,都會得償所願的。”
淮南王穿著朱雀深,大步走進,模樣看著不近人,說話卻是和緩,“我們初南蠻,陛下看重你,便是看重我王府一家,切記你的份,”他出手,在容嚴肩頭重重一按,“相信自己的心。”
“好了,”蕭秋上前,睨了眼前方長了耳朵的宮侍,“咱們一家要話家常的時間還很多,何必急於一時?小弟也累了,讓他走吧。”
容嚴:“……”
宮侍笑了笑,趁機上前,諂道:“是啊王爺,陛下可是擺好了棋盤,就等容公子回去呢。”
淮南王妃臉有些不好看,被淮南王拉過手臂退去,打發蕭秋送行。蕭秋心領神會,笑容可掬地拍著容嚴肩膀,“行行行,走吧!我來的時候看見下麵平原廣闊,明兒咱們去賽馬!”
宮侍角了,想著明天還要騎馬,心立刻便不怎麽明朗。
好在容嚴這會沒有多留,他了下手臂,莫名冷了起來,直送容嚴角樓更後,轉來到正殿,片刻後便出來,正好與更過後的容嚴打了個照麵。
容嚴波瀾不驚,“公公還沒走?”
宮侍麵不改,“咱家方去見過陛下。”
容嚴臉微變,張了張,卻出苦笑,沒說什麽,與之錯而過,直正殿。殿中沒有人歌舞,也沒有竹管弦,劍侍迎麵而來又目不斜視地過去,隻有蕭予吊兒郎當的半支著一條坐在黑麒麟寶座之上。
那麒麟寶座既寬又長,足可容納五人並排而坐,蕭予沒有坐在當中,反而偏居一隅,歪著左邊的扶手上,冷冷笑著。
“陛下。”容嚴深吸口氣,拱手拜禮,“陛下宣召,莫非有何要事?”
打賭輸了,蕭予心正差,連笑容都帶著幾分戾氣,言簡意賅地一推邊棋盤,“坐上來,陪孤下棋!”
“是。”容嚴低垂著眉,腳步正當落於座前,作忽地一頓,默默收回作,“……臣就站在此便是。”
蕭予挑眉,微瞇起眼,心越發不爽,麵上好似有黑氣環繞,“孤不喜歡仰視。”
容嚴從善如流地盤膝而坐,仰視蕭予。
蕭予氣笑了,突將棋盤一腳踹出寬大的座位,棋子散做一地,黑白二分明,“孤讓你坐上來!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謹慎,妝模作樣,上來!”
“以前是臣僭越,父親母親已經教訓過臣,臣知錯,自然該改,”容嚴平靜地斂眸,好似沒有半分脾氣一樣,淡淡道,“母親讓臣謹言慎行,臣如今不是一人之,該為父母所慮。”
“是嗎?”蕭予麵上的笑容沒了,聲音驟冷,“既然如此,你豈不是更不該惹孤生氣?”
容嚴啞然,微微擰眉,半晌,起撿起棋盤放回了座上,又靜靜開始收撿棋子。
夜風呼嘯,襯得殿中越發冷寂。
容嚴默不作聲,隻當沒有看見蕭予那逐漸扭曲的臉,將冰冷的棋子一個個收好了,才磨磨蹭蹭坐到了麒麟寶座上。
若要細說,這可算是欺君犯上,還沾了點覬覦皇位的意思了,若是別個,怕是一頭撞死都不會上去的,但容嚴知道輕重,更清楚蕭予中乖戾。
他若真的惹怒了他,保不齊又要落一個“恃寵生”——恃淮南王的寵生他王爺子嗣的。
可容嚴坐上去了,蕭予卻又不滿意了,他又一腳將棋盤踢開。
容嚴沉默,這才抬頭,好似終於敢直麵君,卻不意看見一張扭曲冷的、像是摻著毒素的雙眼,登時渾繃,又很莫名其妙。
他突然找什麽茬呢?就因為賭輸了落了麵子?在西晉被追殺那般模樣也未至如此吧?
“陛下?”容嚴以為是自己做得過了。
誰想蕭予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狠狠按在了麒麟扶手上,居高臨下的目裏滿是殺意,“淮南王假降於孤,你真當孤看不出來?”
容嚴瞳孔驟,還來不及反應,蕭予又加重了手中力道,笑得邪肆可怕,“說罷,他們跟你說了什麽?循規蹈矩謹言慎行?哈,難道不是讓你取得孤的信任,待孤放下戒備之時再伺機刺殺?”
“不……”容嚴猝不及防,雙手險些忍不住反抗,視野卻被蕭予背後那夜明珠的一照,靈機一,生生按下了作,聲道:“陛下,父親忠心耿耿……您誤會他了。”
蕭予冷笑,一字一頓,“你以為孤真的相信吳照那些鬼話?”
容嚴出掙紮之,雙手去扣他的手指,臉漲紅,卻始終未曾針對蕭予。
“孤讓你傍晚即歸,你磨磨蹭蹭到了深夜,以為孤是傻子是嗎?”蕭予俊妖異的麵容一瞬間形如惡鬼,“孤再問你一次,他們,你們,到底在謀劃些什麽?!”
容嚴快要不上氣了,蕭予的力氣好像真的要將他掐死一樣,帶著狠勁。容嚴掙紮不,他的武功被廢了一半,眼底蔓延,隻能瞪著蕭予,漸漸地,竟出幾分怒容。
“你……不敢承認嗎?”
蕭予目一,越發冰冷,“你說什麽?”
“我父……何等人?他殺西晉數萬人,這,難道不是……事實?”容嚴言語艱難,卻字句清晰,用力道:“他拋棄西晉,千夫所指,毫無回頭之路,何況他、他隻有區區四千人,還帶了一家……妻兒,他能有什麽謀劃?”
容嚴往外看了一眼,有些著急,“陛下,父親重母親,絕不可能讓母親犯險……他若不是真心投靠陛下,不可能帶著母親一起來!您、您當真要……辜負我父嗎?”
辜負?
蕭予紋不,低頭凝視容嚴難以呼吸的樣子,眼中殺意一閃,薄一掀,冷冷道:“還在狡辯……”
“陛下!屠刀急報!”
蕭予冷睨殿外,劍侍去而複返,角落裏溜進來的紅夢已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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