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從家祠出來的那一日，也是皇上賜婚的日子。

彼時，晏梨給裴老公爺施完針後，就被帶到了後花園的涼亭裏。

“坐。”

裴攸北指了指石凳，自己在對麵率先坐了下來，作優雅的倒了兩杯茶。

晏梨看著帶著茶青的茶水從壺裏緩緩流出，抿了抿後問道，“都城裏傳的可是真的？”

裴攸北的作一頓，眼瞼微抬，濃墨黑眸直直的看過去，落在微抿的線上。

須臾，他麵如常的放下茶壺，端起茶盞遞到邊，著盞沿的微，兩個清清淺淺的字從畔溢出。

“真的。”

說完，他沒看晏梨的臉，先品了品茶香，這才放回石桌，抬眸看，眸子裏蘊著一抹深意。

“今早皇上已經下了聖旨，親自給李錦年和郡主賜了婚，日子就定在了下月初六。”

晏梨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想到會這般快，心底的緒頓時十分複雜。

抬手緩緩挲著茶盞的邊緣，到指尖微微發燙，卻怎麽也熨帖不進心裏。

半晌，輕歎了口氣，淡道，“是個良辰吉日。”

裴攸北狹長的眸子微微瞇了瞇，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探尋的意味，隨口問，“關於賜婚，你怎麽想？”

晏梨聞言，莫名其妙的掃他一眼，“當今聖上的賜婚，我能怎麽想。”

說完，又幽幽吐出一口氣，眸子裏浮上幾分擔憂，“隻是不知……郡主會怎麽想。”

……

心裏始終裝著這個結，晏梨思來想去，最終沒有回相府，而是先去了一趟懷王府。

懷王府，正是當朝二王爺的府邸。

進了府，使一路引著穿過回廊庭院，最後來到了一個寬敞又別致的院子。

隻見院子裏有奇石矗立小山，一旁的池子裏蓄著一波碧水，水麵上竟有幾座木質的小亭子，看起來格外致。

小池的另一邊，是一片草坪，而在草坪上卻立著許多稻草人。

一旁的使見好奇的看過去，溫聲道，“郡主不喜侍弄花草，所以特意人將這裏的花草都挪了去，反而擺了幾個稻草人，因郡主喜歡習武，覺得這些稻草人能陪一同練武。”

晏梨聞言，不由有些好笑，“嗯，這風格和郡主倒是很搭。”

說話間，勾起的角卻又落了回去，眸底有幾分悵然。

看來哪怕是金尊玉貴的郡主，在外人看起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也有諸多的不自由……

回過神來，已經被使引到了房門口。

使用眼神示意噤聲，旋即敲了敲門，恭敬道，“郡主，晏家四姑娘來了，現下正在門外侯著。”

門無人回應。

使又沉默的等了片刻，這才無奈的輕輕歎了口氣，對著晏梨歉意的笑笑。

“晏四姑娘，郡主今日也不想見人，您還是請回吧。”

話音剛落，卻聽郡主突然從裏麵喚道，“讓進來吧。”

使聞言，立即作輕慢的將房門推開，旋即對著晏梨比了個請的姿勢。

晏梨一踏進去，就見郡主隻著了一件素白衫，懶懶的坐在桌邊喝粥。

勾了勾，盡量不要讓自己的表顯得太低落，蘊著淺淺笑意開口，“怎麽都這個時辰了才用膳？莫不是才起？”

郡主一邊舀著碗裏已經微涼的粥，一邊隨意的點了點頭。

“嗯，一覺醒來，就不知不覺到了晌午了。”

晏梨聽著的語氣也是懶懶的，全然沒了之前的神氣，心裏不由堵得慌。

再瞧著那失了神采的臉，頭一哽，玩笑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銀牙微咬，退後一步，雙手在前並攏，盈盈一拜，低頭行了個大禮。

郡主一愣，將碗放在一邊，連忙去扶。

“你這是做什麽？”

“郡主，將軍府的那一遭，說到底是因我而起，而您卻是為我擋了災，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難逃其咎，卻也知無法挽回，更無以彌補，但我心裏始終裝著歉意，萬分自責，雖不能求得您原諒，但還是想跟您好好道個歉。”

話落，晏梨低垂著頭就要叩下去。

然而郡主卻不肯，拉著往上提，聲音終於有了起伏，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氣惱。

“你！你給我起來！你要是敢磕頭，我就、我就真的生氣了！”

晏梨一愣，頭立即抬了起來，帶著幾分驚喜的看向。

而同一時間，郡主已經提起，一把把推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那麽看著我幹嘛！沒見過我啊你！”

見沒好氣的瞪了自己一眼，晏梨角不由的揚起來，“郡主，你不怪我？”

“我怪你做什麽，這件事又不是你想要變這樣的，我為什麽要怪你？”郡主不答反問。

晏梨瞧著的眉眼，心裏說不上是什麽覺，隻覺得暖暖的，有些激，又有些慶幸。

“我……我還以為你不會把我當朋友了。”

聽這麽說，郡主的麵變了幾變，最終似是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這人格古怪，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也是我最聊得來的人，我知道這事怨不得你，也從未遷怒過你，這幾天我不願見人，不是因為怪罪於你，隻是……隻是我還沒想好該怎麽麵對。”

晏梨抿了抿，猶豫著開口，“那日之事……”

話未說完，郡主便苦笑著接過了話頭，“我知道，那日實在是太巧，我不怪你，真的，你不用一直愧疚於心。”

說著，的眼底陡然過一抹怨恨和惱怒，“是你那個母親算計你，我本以為最多不過是用強的，來個生米煮飯，本想著我一武功，也不怕什麽，可卻不想竟如此毒，攻人直攻心，竟讓人當眾撞破！”

晏梨瞧咬著牙，便知心裏還是氣得。

“那這樁婚事……”

提及此，郡主麵上浮上些許的淒涼和無奈，“皇上賜婚，我有的選麽？”

站起，步子緩慢而輕淺的走到窗邊，亦如的聲音。

“何況，以我現下的清譽，更沒得選擇，我從前隻道生在王侯世家隻是不比尋常人家自由，卻不想就連自己的終生大事，都由不得自己選擇，原來自己的往後餘生，竟不能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