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出現了長久的沉靜，過了許久，才聽到西涼王沙啞的嗓音。

“打仗，真的錯了？”

他終於敢於麵對自己的過錯，哪怕麵蒼白，幹裂，耗費了巨大的心神，他終於敢於麵對。

老毒見慣了他這副頹敗模樣，心中毫無憐憫，將一個事實說了出來。

“西涼百姓無法自給自足，但心靈手巧。開通貿易，加深兩國影響。用自己的手藝從周朝換取糧食、布匹，豈不妙哉？”

若非為了生存，誰願意打仗？

西涼有西涼的苦楚，百姓有百姓的無奈，君主也有君主的為難。

但現在，大周將利國利民的事送到了跟前，西涼王還這般拎不清，就難怪他被打了。

老毒的話說得西涼王鬆了幾分，但自小養的思維不易搖。他心心念的還是與大周為敵，明知道大周如今強勢，也還是想試上一試。

不戰而屈，他這個大王當的未免也太窩囊！

“大王，開展貿易對國民有利，達木善在這裏懇請大王收回攻打周人旨意。”

達木善單膝跪地，懇求連連。

他自是不忍自家大王人迫，可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必須要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不想打仗。

“達木善，怎麽你也……”西涼王有種深深被背叛的覺，本以為達木善會是他最後的支撐，可這個支撐卻早早尥蹶子。

“達木善自在貧民窟長大，父母隻因無力養便將孩子送與他人，最終卻死街頭。當時我便在想，若有朝一日能夠吃飽飯，這天下該有多麽好。戰擾人心，作為西涼兒郎，甘願為家國拋頭顱灑熱，大王一聲令下，達木善死不足惜。可百姓無辜，並非人人都有上戰場的勇氣，並非人人都能做到填飽肚子。達木善在這裏懇請大王，為百姓謀福，為蒼生留念。”

達木善重重叩下響頭，他不單在為自己發聲，更為西涼千萬百姓發聲。

打仗，意味著死亡，意味著流離失所。

十五年前的那場大戰，西涼看似贏得了勝利，奪走了大周七座城池。可這十五年來西涼都在休養生息，依舊有百姓死街頭，依舊有百姓不蔽。

打仗，永遠是最勞民傷財的。

“啪！”西涼王非但沒有被達木善的話所，反而懷疑他有叛變之心。

“我看你是去了周朝幾日，被蠱了心思！”

難道就沒有流離失所的周人嗎？

周人難道個個都富得流油，食滿倉嗎！

在西涼王看來，活在七座城池中的周人連牲畜都不如。達木善居然在和他說，西涼百姓艱難。再艱難，有那些周人艱難？

反正，在他眼中達木善已然叛變，他正謀算著如何置。

“那麽我呢？”

一道清麗聲音響起，帶著點點怒氣。剛才還滿心盤算的西涼王，此刻如坐針氈。

“師妹，我……我不是……”他的師妹自然是最好的，他也從未認為師妹會害他。

孟離蘇直言道：

“我也不想你與周人開戰，你可答應？”

若不讓他開戰便是叛變，是什麽？

孟離蘇的目著強勢，在西涼王看來卻氤氳了眼角。

“你可是在關心我？”這麽多年了，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師妹，一如曾經般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更說起關切的話，一向冷的西涼王再也忍不住淚眼朦朧。

“慕容南！”老毒氣惱到直呼其名。當著他的麵撥他的人，當他是死的啊！

孟離蘇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能理好此事。再度麵對西涼王，的眼神始終波瀾不驚。

“周人有句話說得好，‘發乎於止乎於禮’。師兄，我早已嫁人。”

一句“師兄”得西涼王熱淚盈眶。

“你終於肯我一聲‘師兄’了。”

多年，多年了。他再度聽到了這個曾讓他怦然心、輾轉反側、無能為力的稱呼。

有太多的思念融其中，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痛苦，太多太多無法言說的故事，在其中。

老毒氣得眉都要立起來了，不能發怒，牙齒都在打架。若不是顧及著孟離蘇，他一言不合就要打上去。

慕容南這個老匹夫，這麽多年還沒忘了他的蘇蘇，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想想就來氣!

孟離蘇是了解老毒的，在他怒火中燒的時刻直接拉住他的手。

神奇的事發生了，前一刻還炸的老毒，後一刻瞬間平了發，溫和的似變了一個人。

孟離蘇衝西涼王笑了笑，語氣再度恢複溫和。

“一日為兄，終為父。我從未忘記，在西涼得師兄照料的日子。”

“可你還是走了。”西涼王的語氣頗怨念，幽怨的目似被拋棄了一般。

“人走了，心還在。”孟離蘇毫無歉意，因為始終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人不在西涼，心卻在西涼，這片生養了的土地，無法忘懷。

就如同這次，會盡自己所能，保護這片土地的安康。

“咳！”老毒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提醒孟離蘇適可而止。什麽“人不在，心還在”，的人和心隻能屬於他！

孟離蘇因老毒這聲咳嗽抿起了角，出溫和的笑容，這笑容明人，還夾雜了一些世故溫存，別說老毒了，就是西涼王、白應玖等人，也都是一震。

人傾城，恨不得將這世間所有的好全都呈現在眼前。

韓霄隻默默看了一眼，便蹙起眉頭，他用餘瞥了眼白應玖，見沉浸於孟離蘇的笑容中，悄悄手了下的手心。

“嗯？”白應玖猛然驚醒，意識漸漸回歸大腦，對上韓霄一雙頗深意的眼眸，猶如被澆了一頭冷水。

怎麽忘了，孟離蘇修得一手絕技。凡是被所迷的人，都忘乎所以，隻覺得天地間唯獨最好。

剛剛，是被迷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應玖心驚不已，看孟離蘇對西涼王溫和有加，還以為他們深厚。敢，都是作祟。

悄悄看了眼一旁的達木善，他也是一臉向往，曾經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會兒變了繞指。

想到自己剛才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向孟離蘇，白應玖大呼丟人。

等等！

忽然意識到一點。

奇怪了，韓霄居然不所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