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依舊熱。
孩子們已經睡了,賈平安卻睡不著,翻來覆去的。
屋裡有冰倒是涼爽,但他這般翻來覆去的讓衛無雙也沒法睡。
“起牀!”
賈平安起來說道:“這幾日我冷著老大,就是想讓他知道教訓,下次做事衝之前能好生想想……”
衛無雙躺著,“這沒錯。”
這個時代就是這麼要求長子的。
賈平安搖頭,“可大郎纔多大?再是長子也不能給他這麼大的力。不行,我得去看看。”
賈平安就穿著出了房間,後窸窸窣窣的,回頭一看,衛無雙跟來了。
二人到了賈昱的臥室,輕輕一推,門卻是關著的。
這孩子!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
一種做‘吾家有兒初長’的覺油然而生。
賈平安把耳朵在門上,仔細聽著裡面的靜。
裡面很安靜。
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賈昱就坐在牀上,醒的炯炯的。
他把這件事從頭到尾想了好多遍。
錯不在我,是商亭開的頭。但我爲他出頭錯了嗎?
賈昱想了許久,搖搖頭。
沒錯。
商亭爲人熱開朗,但做事衝。當時若是他出去,定然會經不住諾曷鉢的威,如此會毀了商亭,更是會讓算學蒙。
我不只是爲他出頭,我更是爲算學出頭。
賈昱的眼睛很亮。
可家人呢?
阿耶幾日未曾理我,便是對我衝的不滿。
阿耶會不會因此對我冷淡?
賈昱心中有些慌。
“哎!大郎這是睡了吧?”
門外傳來了阿耶的聲音,很輕,和做賊似的。
“定然是睡了,大郎歷來都睡得好。”
這是阿孃的聲音。
“那就好,回頭……明早我也得對大郎笑一笑,好歹讓孩子的心好一些。”
“嗯,這幾日你虎著臉,大郎心裡難。”
“知道了。不過男娃……又是長子,沒點抗能力以後他怎麼執掌賈家?”
“走吧。”
“走走,回去睡覺。”
腳步聲漸漸遠去。
賈昱倒下,拉上薄被,閉上眼睛。
黑暗中,他的角微微翹起。
……
李弘起的很早。
月亮依舊在天邊掛著,天際有些令人震撼的藍。微風吹拂,讓人生出了世而獨立的覺。但不是孤獨,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就像是你在單獨面對著這個世界。
起牀洗漱。
隨後就是跑步。
時至今日,他跑步的速度快的驚人,後跟著的幾個侍跑的滿頭大汗,氣吁吁。
跑完步就是練。
刀法,箭……
剛開始他想學馬槊,但皇帝說了,先帝那等親自衝陣的帝王以後不會再有了,所以練習刀法即可。
記得當時舅舅有些不以爲然,後來約說了朱什麼。
隨後沐浴更。
沐浴很麻煩,因爲不能洗頭髮,也就是洗。
吃早飯時,曾相林回來了。
“陛下,百騎今日的消息……”
帝王要想掌控龐大的帝國,必須要獲取各方面的消息。比如說皇帝就喜歡召見來京的員,詢問當地的況。
而每日從百騎那裡獲取的消息大多是長安城中的。
沈丘進來了。
“你說。”
爲了節約時間,李弘一邊吃一邊聽取沈丘的彙報。
沈丘微微欠,“昨日下衙後有員鬥毆……”
“西市有人咒罵陛下……”
這些消息更像是八卦。
“升道坊起出了金銀之後,許多人帶著鋤頭鏟子進去挖,把升道坊南邊的墳堆挖了,隨後墓主的親人趕到,兩邊大打出手,死二人,傷數十人。”
李弘放下筷子,“萬年縣是如何置的?”
升道坊屬於萬年縣的轄區。
沈丘說道:“事發生後,坊正帶著坊卒們去彈,被圍毆。隨後金吾衛彈,萬年縣吏趕到,把雙方帶了回去,昨日如何置尚不清楚。”
李弘看著案幾上的飯菜,有些失去了胃口。
曾相林低聲道:“殿下,多吃些吧。”
舅舅說過二十歲之前飲食要穩定,莫要飽一頓飢一頓,傷。
李弘再吃了一張餅。
晚些輔臣們來了。
戴至德說道:“殿下,昨日下午升道坊那邊的事鬧大了。早上不墓主的親人聚集在萬年縣縣廨之外,義憤填膺,弄不好要出事。”
張文瑾說道:“此事萬年縣責無旁貸。不過升道坊的坊正失職。”
戴至德點頭,“那些人扛著鋤頭鏟子進了升道坊,他竟然不加詢問阻攔,這便是職,當拿下問話。”
這等事兒太子沒必要手。
“去問問。”
李弘說道。
隨即開始議事。
“殿下!”
一個員急匆匆的來了。
“何事?”李弘放下手中的奏疏。
員進來稟告,“那些墓主的親人緒激,正在衝擊萬年縣縣廨的大門。”
李弘問道:“他們要什麼?”
員說道:“他們說要嚴懲那些盜墓賊。”
戴至德苦笑,“都是長安城中的百姓,上次起出了前隋藏寶後,外面越傳越,說什麼整個升道坊的墓底下都有金銀財寶,這不就引來了那些人的覬覦。盜墓賊應當沒有。”
張文瑾說道:“若是真有盜墓賊也不會青天白日去。”
可此事怎麼辦?
來稟告的員看著太子。
太子幾乎沒有思索,“令金吾衛隔開,另外,令刑部和大理寺去萬年縣參與審訊……”
戴至德眼前一亮,“這便彰顯了朝中對此事的重視,如此可緩解局勢。”
這個太子的手段很是穩健,而且不乏犀利。
太子繼續說道:“令百騎準備,若是還有人鬧騰,百騎再去。”
百騎是皇帝的親兵,百騎出,這事兒就屬於直達天聽了。
李弘說道:“一而再,再而三,若是再有人不聽,繼續起鬨鬧事,一律拿下!”
命令一下,金吾衛出。
“退後!”
萬年縣縣廨的外面,金吾衛的軍士舉起盾牌高喊。
小部分人原地不,大部分人依舊在衝擊。
“退後!”
萬年縣的吏也出來了,一陣呵斥也無濟於事,反而激發了衆人的緒。
“住口!”
衛英喝住了那些吏,說道:“先人的墳墓被挖,此乃不共戴天之仇,他們沒有拎著刀槍來已經算是不錯了。”
“刑部的人來了。”
刑部來了數十吏。
“有屁用!”
“就是,定然是糊弄咱們。”
此刻百姓的緒已經控制不住了,連刑部的員來了都無用。
“大理寺的來了。”
衛英咂舌,“就差史臺了。”
縣令黃麟喊道:“刑部來了,大理寺來了,這是殿下的重視,有他們盯著,誰敢徇私?只管回去,此事定然會給你等一個公道。”
有人喊道:“你等都是貪污吏!”
這人一帶頭,馬上引來許多吃瓜百姓的跟進。
衛英說道:“這等人平日裡積鬱了許多不滿,這時候就趁機發泄出來。記住,一旦要拿人就要拿這等人。”
他是萬年縣經驗最富的老吏,衆人紛紛點頭。
刑部一個員好奇的問道:“這萬年縣竟然是個老吏在做主?”
“你有意見?”
後傳來了李敬業的聲音,員哆嗦了一下,“沒意見,沒意見。”
李敬業走了出來,“有也憋著。”
同僚低聲道:“這老吏是趙國公的丈人,你說他……小心被收拾。”
員心中一驚,回時已經笑容滿面,拱手問道:“剛纔這話果決,令王某佩服。敢問老丈姓名。”
衛英拱手,“衛英。”
員笑道:“這等見識爲何還屈居爲胥吏?我卻爲你不平。”
衛英何等的眼力見,微笑道:“倒也習慣了。”
李敬業走過去喝道:“誰不滿意?”
衆人還在吵,李敬業斷喝道:“閉!”
“我說……”
“都是……”
“……”
現場雀無聲。
李敬業罵道:“殿下派來了刑部與大理寺,這是何等的看重此事!誰敢質疑?”
無人說話。
那魁梧的軀給人的威懾力太深刻了。
李敬業再喝問,“誰想質疑?”
無人說話。
李敬業回道:“妥了。”
衆人愕然。
“這便解決了?”
衛英說道:“殿下的置不可爲不妥當,這些人再不滿便是藉機發泄。此刻有人斷喝便是威懾,讓此等人警醒。”
事很快就得到了解決。
衆人都在讚著太子的果決和穩妥。
太子卻在某一日拋出了一個問題。
“城中有墳塋,這是否妥當?”
戴至德一怔,“殿下,那是許久之前就有的墓羣。”
張文瑾不知太子是什麼意思,“是啊!升道坊偏僻,絕人居,於是不人就把親人葬於此地,天長日久就了墳堆。殿下何意?”
李弘說道:“這是長安城,長安城中人口日增,可能建宅子的地卻越來越。升道坊中多墓,以至於廢棄大半,孤在想,能否把那些棺木全數遷徙出城?”
戴至德下意識的道:“殿下,此事不妥當……若是激起民憤,長安就要了。”
張文瑾須,“殿下此言甚是,不過此事卻不可切,臣以爲先止在升道坊中下葬最爲要。”
先止損!
老張這個建言堪稱是老謀國啊!
戴至德看了張文瑾一眼。
張文瑾回以微笑。
太子說道:“孤想的是……全數遷出城去!”
戴至德:“殿下,此事風險太大!”
連張文瑾都撐不住了,“是啊!弄不好就會引發民。”
衆人紛紛出言反對。
李弘說道:“此事該不該做?”
戴至德苦笑,“自然該做,可……”
李弘說道:“既然該做,那便去做。此時不做,等長安城中再無立錐之地時再去做……何其艱難?”
羣臣反對無果,太子強令之下,告示很快就張在長安各坊。
“在升道坊有墳塋的人家看看啊!若是有就來登記,墳塋是你家的誰,你是墓主的誰,都得登記。”
姜融帶著人挨家挨戶的通知。
到了賈家大門外時,一個坊卒拉著嗓子剛想喊,被姜融踹了一腳。
“國公何曾有親人在長安?”
門開了,杜賀出來問道:“這是何故?”
姜融說道:“朝中的吩咐,讓在升道坊中有墓的人家登記。”
杜賀回去告訴了賈平安。
賈平安知曉此事,“這是太子第一次辦大事,且看著。”
杜賀說道:“郎君,此事弄不好就會引發衆怒,到時候太子就危險了。”
一個失去了百姓支持的太子走不遠。
“我知曉。”
賈平安說道:“我看著就是了。”
他在旁觀,看著太子施展自己的手段。
第一步是登記。
“不登記的一律按無主墳墓置了。”
這一招太厲害了,登記的速度驟然加快。
“這是要作甚呢?”
有人問了姜融。
“我也不知。”
……
帝后在九宮度假很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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