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媛當然瞧見了陸宜的神，可到底不敢說什麼，只能笑著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倚梅園里，眾公子們都收了箭開始陸續回到席上飲酒說笑。

誰讓，最后拔得頭籌的是左翊衛中郎將陳襄和武安候府的二公子謝旭？輸給陳襄也就罷了，人家必竟是軍中出，可謝旭如今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眼見底下的公子們都收了箭回到了席上，姑娘們自然也不好再在窗邊站著，也各自回到了席上。

“咦，郡主，你頭上的蝴蝶釵了？”這時，陸容邊的丫鬟忽地開口道。

陸容下意識抬手往頭上一，隨即臉一變，忍不住就出幾分驚慌來。

“容姐姐，怎麼了？”謝媛忙朝走了過去。

“我的釵子掉了……”陸容面有些發白。

今日候府外客這麼多，若是讓人拾了去……

陸容有些不敢想。

“容姐姐，你別擔心。那釵子許是我們來的時候掉在路上了，這樣，我陪你回去找找。”謝媛拉著陸容的手親切的對道。

陸容點了點頭。

謝媛笑了笑，隨即轉過頭對謝嫻道，“三妹妹，這里就拜托你照看了。”

謝嫻有些驚愕的抬眸朝謝媛看了過去。

像這樣可以出風頭的事，謝媛以前可從來沒想到。

謝媛卻不管謝嫻怎麼想，向眾人告歉了幾句，便同陸容領著丫鬟出了亭子。

另一邊，因剛剛謝旭的表現，眾人免不了要恭維他一番，不想，他小小年紀卻甚是謙遜有禮，談起寧夏的那邊風土人軍中趣事也是妙語連珠，讓眾人驚訝之余免不了要高看他一眼，甚至不經意間便忽略了他如今的年紀。

就連素來眼高于頂惜字如金的陸二公子陸湛也忍不住贊他道，“謝二公子不愧是在老候爺邊長大的，小小年紀竟有幾分老候爺年輕時的風范。”

謝旭了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還真讓陸二公子說中了，那些軍中趣事什麼的全是祖父當故事說來哄他開心的，他不過是將祖父的話重復了一遍……

說笑間，便有丫鬟上奉酒。

一個小丫鬟走過來替陸湛斟酒時腳底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手中的酒盅一晃，酒水一下便傾在了陸湛的擺上。

那小丫鬟嚇得臉都白了，慌忙跪伏在了地上。

陸湛微微皺了皺眉，他還未說什麼，倒是一旁的謝時立時便惱怒的訓斥道，“你是如何當差的，沒長眼睛麼！”

“公子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被謝時這麼一斥，那小丫鬟一時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罷了，不過是了角，沒什麼大不了的。”陸湛淡淡的開口道。

雖然陸湛如此說，但謝時臉仍舊有些不好看，他有些歉意的看看著陸湛道，“雖然表哥這般說，但到底是咱們候府失禮了，現下天氣寒涼，不如我讓人帶表哥下去清理一下。”

陸湛抬眸看向謝時，薄微勾，狹長的眸子像被人潑了一層濃墨，讓人分不清里面到藏了什麼。

被陸湛用這種眼神瞧著，謝時即使強作鎮定，但面上卻仍舊抑制不住的出幾分慌和心虛。

所幸，陸湛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既然如此，就勞煩表弟了。”陸湛說罷，便笑著站起來。

謝時霎時松了一口氣，忙將那小丫鬟喊了起來，好生叮囑了一番，這才讓領著陸湛下去了。

這不過是席上的一個小曲，陸湛既然都不追究，其他人自然也就笑著將這些岔了過去，惟有陸深眉梢微不可覺的輕挑了一下。

倚梅園南邊建有一暖閣，雖然小巧，但極為致，且品一應俱全，冬日里府里的主子也時常在此宴請一兩位好友貴客賞梅。

小丫鬟便是將陸湛領到了此。

“公子，煩請您將下來，奴婢替您洗盡再烘干。”小丫鬟垂首怯生生的道。

陸湛信步走到榻前坐下，見幾上還擺著茶水，他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后便不不慢的品起茶來。

“公……公子……”久久都沒有等到回聲，那小丫鬟終于還是沉不住氣低低又喊了陸湛一聲。

陸湛勾了勾角，狹長的眸子將暖閣仔細打量了一遍，直到那小丫鬟心虛的有些站不住，這才將目移到了上。

“說吧，是誰指使你將酒水灑到我上的。”

暖榻上的男子面若冠玉，鬢若刀裁，狹長的眸子帶著幾分淺淡的笑意，嗓音慵懶又，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如墜冰窖。

“公子在說什麼，奴婢，奴婢聽不懂……”

陸湛淺然一笑，隨即換了個姿勢慵懶的倚靠要暖榻上，這才繼續道，“那麼換個說法，一會要闖進這暖閣的人是誰？”

這話一出，小丫鬟被駭得臉慘白，渾抑制不住的直打哆嗦，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奴，奴婢不知……”

“那我再問你，你家大姑娘何在？”

“大，大姑娘？”小丫鬟眸底一片愕然。

陸湛眸底的笑意瞬間便凝了冰霜，臉更是沉的幾乎滴出水來。

是他想岔了。

如今武安候府還在二房的手里，即便有心也使不這麼多人來布這麼一個局。

‘啪’的一聲，陸湛手里的茶杯驟然裂了開來。

這番靜終于讓那小丫鬟終于駭不住，雙膝一便跪到了地上，“公子恕罪，奴婢，奴婢都是奉命行事，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你們大姑娘了？”陸湛站起，聲音一掃剛剛的慵懶，冷的便是裹了一層冰碴子。

“大，大姑娘昨夜吃錯了東西起了疹子，所以……”小丫鬟被陸湛駭得面發紫，雖不知他為何問起大姑娘，但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一骨碌全倒了出來。

今日便是堂會，昨夜卻吃錯東西起了疹子！

偏還有丫鬟將他引到此！

呵，這武安候府二房的算盤還真是打得‘啪啪’作響，只是，他們把他陸湛當什麼人了，就憑這些小手段就想算計于他？

正在這時，外面忽有輕快的腳步聲朝這邊奔了過來。

陸湛冷笑一聲，眸底冰寒更盛。

“容姐姐，你快來追我呀……”

隨著這一道輕快俏的聲音，暖榻的門忽地被人撞開來，跟著，謝媛穿著紅燦燦的襖，手里著一支赤金蝴蝶釵歡快的蹦了進來……

小丫鬟死死的將臉到地上，渾抖的跟個篩子似的，連氣都不敢一聲。

意料中的形并沒有出現。

而意料之外的則是陸湛看的眼神，冷戾郁，鄙夷又不屑。

謝媛臉上的笑容瞬間被凍住了，一寒氣從腳底猛地一下便竄了上來。

“媛姐兒，你別鬧……”這時，陸容也追了進來，許是走得太急的緣故，氣息有些不勻，待看到屋里陸湛時，眸底閃過一詫異，又見看到地上還匍匐著一個戰戰兢兢的小丫鬟，心中的詫異不由更盛，忍不住看向陸湛小聲道，“哥哥，這是怎麼了？你……你怎麼在這啊？”

見陸容也跟了進來，陸湛臉上的冷戾總算褪去了幾分。

“那你了？你又為何在這？”陸湛重新坐回了榻上，眉梢微挑，又恢復了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陸容臉微微一紅，“我釵子掉了，媛姐兒陪我來找，我們……”

陸湛角勾起一冷笑，掃向謝媛的眸底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譏笑與鄙夷，“謝二姑娘小小年紀便使的這般好手段，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謝媛臉‘刷’的一下白了，咬著牙，委屈的眼睛都紅了，噎著道，“湛，湛表哥，你，你說什麼，我……我怎麼聽不懂。”

陸湛卻是一笑，眸底的譏諷更盛，“聽不懂沒關系，等一會到了錦衛詔獄謝二姑娘自然便能聽懂了。”

錦衛詔獄……

謝媛腳下一陣踉蹌，不敢置信的抬眸朝陸湛看了過去，卻只到一片冰寒。

也就在這時，才忽然想起，陸湛不僅是皇帝的外孫，定國公府的二公子，他還是錦衛千戶……

“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見謝媛整個人搖搖墜，陸容忙上前攙扶住，面上有些不忍心。

而且，也著實不知道媛姐兒做了什麼讓哥哥這般生氣。

陸湛卻仿若沒聽到陸容的話似的，繼續用那種極為輕蔑的語氣繼續對謝媛道，“謝二姑娘，長的丑就好生呆在屋子里別出來嚇人，更別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迫人納你，畢竟，即便是做妾，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

陸湛這話說的又毒又辣，且半點都沒有顧及謝媛的臉面，一字一句都仿若鋒利淬毒的刀子，刀刀都割在謝媛的心上。

饒是謝媛臉皮再厚，可被心儀之人這般辱諷刺，如何經得住，當下便尖一聲，隨即推開陸容掩著臉沖了出去。

“媛姐兒……”陸容著急的朝謝媛的背影喊了一聲。

可憤的謝媛哪里聽得到這些，只傾刻間的影便消失在了梅林中。

“哥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媛姐兒？到底是個姑娘家，且年紀還小，你……”陸容擰著眉，看著自家哥哥，臉上頗有些怨懟。

陸湛淺然一笑，又如復素日里翩翩郎君模樣，仿若剛剛出言諷刺小姑娘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與謝府的姑娘到是合的來的。”陸湛笑著道。

陸容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己哥哥。

陸湛抬手掩著輕咳了一聲，而后才若無其事的繼續接著往下道，“聽說嫵姐兒昨夜吃錯東西起了疹子，妹妹不去探視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