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原本被他帶著，只因現下衫散才不慎掉落出來。

晚拾起，看清了那是一條用線編織的糙手繩。

通是淺淡的，或許因為時間久遠，邊緣已有些泛白，但不難看出其主人保存得十分用心，多年下來，未染纖塵。

指尖到異樣，晚垂眸，竟從那繩結的底端窺見一縷發。

像是一場風暴無端開啟，一瞬間，子仿若被擊中般，僵得徹底。

三歲那年，將軍府宴會上抱著宋清安的胳膊不肯放手，說他模樣俊俏，像自己未來的郎君。

四歲那年，上元節燈謎集會，染了風寒不曾出府，是宋清安跑去城南買了花燈，又專程送到府后門。

五歲那年，花朝節京中貴一同出游，不愿去，便纏著宋清安帶自己去西郊踏青，為此鬧出烏龍，還害他被宋侍郎責罰了一頓。

……

腦中破碎的畫面紛至沓來，鋪天蓋地般席卷了所有記憶。

直到那場火。

七歲那年，隨老將軍宮參宴，因不愿與那幫偽善的貴糾纏而獨自離開，卻不想正趕上了玉明殿失火。

年的夜聽瀾被人用藥迷暈，對險一無所知，用盡全力將他推了出去，混中，自己卻被人推火中。

房門被人從外頭上了鎖，漫天的火舌肆意飛舞，與攬清院失火那次的形無異。

被濃煙嗆得幾昏厥，可烈火灼傷的痛卻分外清晰，意識徹底消散前，只來得及看清一個飛奔而來的模糊影。

這場火毀了的臉，也失去了全部記憶。

因為嚴重的心理障礙，大腦似乎在有意地避掉火災前的一切事，每當試圖去回想，結果往往都痛苦不堪，所以幾番下來，將軍府的人便也都默契地緘口不言。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宋清安沒再出現在視線中。

也是那一年，避開眾人的看護跑出府，撞見了演武場上策馬而行的夜聽瀾。

年眉眼青稚，卻已換上了親王的服飾，眼神睥睨看向眾人時，已可見山河之志。

像是一束掃盡霾的，墨王二字連同那畫面一起強勁地照了心中。

回府后，尋尋瘋了的老將軍幾近落淚，卻不想已許久未曾開口說話的，竟十分清晰地說出了“要嫁給墨王”。

老將軍喜極而泣，驚訝之余，竟也真的開始打算起此事。

自始至終，沒人提起過宋清安，而來到旁伺候的玉屏，也因是晚府的而并不知悉此事。

臉頰上有涼意劃過，晚這才驚覺，早已悄無聲息落淚。

淚水斷斷續續滴落在背上，傷口被浸得生疼，可宋清安未發一言。

握的拳幾經輕，他維持著背對的姿勢，艱聲。

“晚兒，你都記起來了？”

一縷青系愫，愿托終與郎君。

當年是以近乎強勢的姿態將這手繩系到了宋清安腕上，可造化弄人，卻將此事忘得一干二凈。

是罪人。

晚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張了張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能問什麼呢。

問他當年為何不肯出現？

還是問他這麼多年為何不曾說出實？

可他從來都沒做錯什麼，是將他徹底忘了，還給他留下了這不可抹去的傷痕。

背后的溫意愈發急切滴落，宋清安的心也跟著慌起來，“晚兒，你不必因此而有心理負擔，我留著這東西并非是要你記起那些，我……”

“宋清安，值得嗎？”

為了一個早就將他忘記的人，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達的承諾。

這些年，這傷，值得嗎？

攥了那手繩，嗓音近乎哽咽。

面前之人聞言卻是頓住，半晌，又鄭重點頭。

“不管世事如何，我的心意從未變過。”

一縷青纖細，卻足以將他的心綰住數年，無所謂值不值得，他是心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