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張燾正式遞了辭呈，辭去了正六品主事的位，在京師大學堂搭了一間茅草屋，爲了京師大學堂的一名講師。

朱舜爲了慶賀張燾的棄暗投明，帶着他去城的什剎海茶館，喝酒。

什剎海茶館最是詩酒花茶的地方，在於種植了一蓬蓬竹林。

過窗臺，舉目看去。

茂的竹葉隨着春風，起伏翻滾，散發出一陣陣‘婆娑’聲。

觀竹品茶，聽風手談，當是世間第一愜意的好去。

在這麼一個雅緻的茶館，朱舜帶着張燾坐在一間簪花仕屏風隔出的雅間，咋咋呼呼的喊了一句：“堂倌，上酒！”

這一句上酒，在唯有風聲、竹聲、下棋聲的茶館，顯得極其刺耳，不出意外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位東林黨郎中，放下捻在手裡的白子，皺了皺眉頭：“有辱斯文。”

坐在對面執黑子的東林黨人，是通政司的一名正五品參議，平時接的人基本上都是封申訴的平民，見多了這種陡然暴富的鄉野鄙之人。

右參議也是皺了皺眉頭：“估計又是哪個鄉野匹夫，突然發了一筆橫財，跑到京城最好的茶館來裝相了。”

東林黨郎中擡頭看了過去，瞧見一名大喇喇的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坐在了福王世子專屬的位置上，咋咋呼呼的要酒喝。

東林黨郎中輕笑一聲，刻意把聲音提高了一些：“福王世子倘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必定會心生不悅。”

東林黨郎中這句話說的極爲巧妙，看似是在善意的提醒朱舜，其實是在告訴在座的僚鄉紳們，現在是一個結福王世子的好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如果真的有人做了出頭鳥，肯定會記下東林黨郎中的人。

福王世子事後知道了這件事，也會結下一個香火，畢竟是因爲東林黨郎中的仗義執言，纔有人出來教訓了不知所謂的朱舜。

倘若是到了茬子，也和東林黨郎中沒有任何的關係，出手的那人又不是東林黨郎中。

朱舜說不定也會記下東林黨郎中的人，剛纔的那番話，可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這句話說完，果然就有人按耐不住了，想要趁着這個機會攀上福王世子。

那可是福王世子，天下最尊貴的皇室子弟，只要能了福王世子的法眼，這輩子就不愁榮華富貴了。

能夠坐在這裡品茶的僚鄉紳，都不是蠢人，場裝孫子的本事全有了一定的火候。

沒像那些莽撞的丘八那樣，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僚鄉紳們都是先用語言試探一二。

“豎子！那裡豈是你能坐的地方，趕滾下來，免得遭皮之苦。”

“哪裡來的鄉下人！這裡能是你這種人待的地方，趕滾。”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東西，本看你是活膩了，還想喝酒，你怎麼不說你想喝花酒。”

茶館，平時只有棋子落在棋枰上的清脆聲響，現在卻響起了一片辱罵，許多僚鄉紳發下手裡的茶杯，笑眯眯的看好戲。

門口一張竹製帽椅上，坐着一位穿長衫的中年儒生，這位中年儒生便是什剎海的掌櫃。

過去是順天府府學的教授，在清流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名士，福王世子多次聘請他擔任什剎海的掌櫃，一直都沒有答應。

後來因爲天啓年間的一次旱災，家裡的二三十畝地全部顆粒無收，一家老小都要吃飯，就答應了福王世子。

中年儒生幾年來第一次看到什剎海茶館，吵鬧的像個菜市口，皺着眉頭站了起來，走向了坐在窗口的朱舜。

茶館的堂倌們迅速跑到櫃檯，從下方的暗格裡拿出了一支支鳥銃，囂張的跟了過去。

僚鄉紳們看見中年儒生過去了，全部停下了辱罵，等着看朱舜的笑話，心想這個鄉下人死定了。

京城那麼多讀書人，福王世子爲什麼偏偏看中了中年儒生，就是因爲他是一個中人，脾氣大的很。

來了脾氣，就連五品大員的面子都不賣。

就在所有僚鄉紳期待着朱舜被暴打一頓的時候，堂堂什剎海的掌櫃，一位見了正五品郎中都答不理的中年儒生。

鄭重的給朱舜行了一禮。

僚鄉紳們滿臉的嘲笑，瞬間變了滿臉錯愕，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那一幕是真實的。

中年儒生旁若無人的行禮過後，誠懇的說道：“朱大使不要誤會，羅某行禮不是因爲別的，只是因爲朱大使救活了大明兩百萬黎民百姓。”

“當得起羅某這一拜。”

僚鄉紳們聽到一句朱大使，一句救活了百萬黎民百姓，猜出了坐在那裡的人是誰了。

王恭局的朱舜，也是東林黨和晉商的公敵。

中年儒生揮了揮手，後的堂倌們如蒙大赦的趕遛了，迅速把鳥銃收了起來，要是惹的朱舜不高興了，福王世子還不得打斷他們的狗。

朱舜大喇喇的擺了擺手，沒心沒肺的說道：“小事一樁，羅掌櫃趕去給本拎來一甕米酒，本今天要不醉不歸。”

中年儒生看到朱舜這個樣子，舒展開的眉，再次皺了起來。

倒不是反朱舜有辱斯文的行爲，這兩年發生在朱舜上的事，早就了京城人士茶餘飯後的談資，中年儒生也是知道的。

每一次看似必敗的大局，只要朱舜出場，總能化腐朽爲神奇的扭轉局勢。

所以朱舜在中年儒生的印象裡，應該是一位大袖飄搖的高士，不可能是這麼一副大大咧咧的沒心沒肺樣子。

心裡奇怪歸奇怪，中年儒生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禮，安排一名堂倌去附近的酒樓，買來了一甕上好的米酒，送了過去。

朱舜接下來的舉，更讓中年儒生看不懂了，完全變了一個鄙武夫，咋咋呼呼的划拳喝酒。

沒心沒肺到對面的那名中年讀書人，都覺丟人了。

朱舜沒去在乎僚鄉紳們怎麼想，在裝醉以前，按照徐啓的謀劃，說出了一句話。

“不就是旱災嘛，想我朱舜什麼解決不了，小菜一碟。”

東林黨郎中和右參議瞬間對視了一眼，臉上冒出了笑意，付了茶錢，立刻離開了這裡。

同時還有七八個員站了起來，付了茶錢，快步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