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共八口人，一張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剛剛好。

江婉做為家里的當家人獨霸上首一方，左手邊坐了老大李延宗和江梅兩口子，右手邊坐著老二李延睿和趙蕓娘，對面坐著的是三兒子李延平和小兒李翠。

家里最小的員瑜哥兒剛滿周歲正出牙，被他娘江梅胡摟在懷里，口水趟到了下下。

面對桌上的飯菜，與江婉的嫌棄截然不同，他們一個個努力克制自己想拿筷子的手，雙眼圓瞪，哪怕是最老持重的李延宗，都在不停的咽口水。

見江婉眉頭深鎖的樣子遲遲不筷，趙蕓娘忙站了起來，雖然目還黏在桌上的菜碗上，人卻自自發的離了席。

倒不是把規矩忘了，只是家里難得吃次，那濃郁的香味多存了點僥幸的心思。

只是……果然！

趙云娘苦笑了下，轉就準備走。

“吃飯呢，你去干啥？”

江婉一直都有關注趙蕓娘，反常的舉立即就引起了的注意。

“娘，我，我這就去灶下吃。”

來了，死老太婆沒錯都要指責，這回還不定要罵什麼難聽的了。

趙蕓娘正不安，卻聽上首的人又道：“就在這里吃。”

啊？

趙蕓娘跟江梅聽說要殺時的反應差不多，完全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驚得抬頭直視江婉。

江婉心虛的了下鼻子，覺自己想要模仿奇葩的原主江氏，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難度。

“我說就在這里吃，聽不懂嗎？”江婉故作兇狠的瞪了一眼趙蕓娘，趙蕓娘這才忐忑不安的挨著丈夫李延睿坐了下來。

桌上所有的人都盯著江婉，吃驚的表跟趙蕓娘一般無二，都不明白今天江婉為什麼會讓趙蕓娘上桌。

“一個兩個的看什麼看？”

“不都是家里的人嗎？趁還有口吃的，往后……往后都一起上桌吃，省得到說我苛待你。”

“娘，我沒有到說……”

江婉見趙蕓娘立馬又換上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忙揮手制止了。

虛假意演來演去的太累人了。

本還想多說兩句，但見這一桌子都是按捺不住的筷子，只得擺了擺手，“都吃吧。”

隨著這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再顧不得其他，江婉當即便看到了堪比高三學生食堂搶飯的壯觀場景。

江婉目瞪口呆的看著桌上的飯菜飛快的減，很是懷疑自己碗里的跟他們碗里的不是一樣的東西。

“娘，，吃！”李延宗到底是長子，雖然自己手底下拉著沒停，還不忘于百忙之中出目來掃了他娘一眼，只是那含滿了食的有些口齒不清，說話能力直接下降到三歲。

江婉被卡住的影還在，只看那盆水多過的、沒有的水煮，就覺得膩味得不行，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再看飯桌上狼吞虎咽的一群‘兒孫’，也當真拉不下老臉來跟著搶食。

古人親早，李家哪怕已經當了爹的李延宗，也不過才十八、九歲，在江婉的眼中，這些人當真還全都是孩子啊！

江婉這是首次看到李家所有的員齊集一堂。

雖然衫破舊了些，但都還是青蔥的年紀，個個上自有一蓬的朝氣。原主江氏的相貌不差，被心心念念慕著的舉人老爺李文盛，也是個難得的男子，兒們五自然都生得十分標致。

若說差異，那就是老大李延宗和老三李延平繼承原主江氏的基因多一些，形比較壯實，皮也稍黑，老二李延睿和兒李翠跟他們死去的舉人爹更像一些，都清秀白皙。

特別是李延睿，生得明眸皓齒、段勻稱，穿一秀才長衫自帶書卷氣息，妥妥的俊秀兒郎。

兩個兒媳婦的相貌區別就有些大了。

江梅還在哺期，又因是原主江氏的娘家侄兒很得的偏，材雖然不及原主的壯碩，卻也養得珠圓玉潤的，像個小號發面饅頭。

反觀趙蕓娘就要窈窕多了，特別是總低垂著頭、一幅擔驚怕的樣子，再加上上灰撲撲的補丁服，一看就是個飽欺凌的對象。

不過也是，在家里活沒干，卻連吃飯上桌的面都沒有，可不就是個小可憐？

江婉被原主江氏作死的過往嚇得心驚跳，還不想死，還想好好養老呢！

不過，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能有太大的改變，與趙蕓娘的關系也要慢慢緩和，眼下最急的是怎麼把吃被噎的事掩蓋過去，不然實在太尷尬了。

只挑挑揀揀的夾了幾筷水煮青菜和咸菜疙瘩嘗了嘗，緩了緩肚里的后，江婉就停住了筷子。

最先發現今天娘舉止反常的人是老三李延平，“娘，您還哪里不舒服嗎？”

“沒，你吃，先吃飽。”

吃得口齒生香時還能剎住車停住，江婉老懷大，說明這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啊，讓對即將登場的表演也不由得信心十足起來。

不知是不是李老三的影響，除了江梅沒心沒肺的吃著頭都沒抬，所有人吃飯的靜都慢了下來，就連李翠都遲疑的盯著江婉看了又看。

“看我干什麼，都好好吃飯！”

雖然是個冒牌的娘親，可不知怎麼的，看著這些孩子們對著這樣一桌‘豬食’似的晚飯，都吃得這般風卷殘云，江婉一下就代了自己的角。

“嘖嘖~可憐見的，咱家過的這是什麼日子啊！”

原主江氏真是花樣作死，放著好好的兒卻不知珍惜，倒是便宜了。

“以前要供你爹讀書，娘帶著你們有上餐沒下餐的湊合著過日子，小小年紀都跟著娘吃苦累；好不容易盼著你爹出息，結果那短命鬼卻舍下咱們娘幾個一去不回了！”

等到桌上盤干碗凈，江婉開口了。

雖然是借題發揮，其實說的也算是實話，至李文盛考中功名之前，原主江氏還是跟著吃了不苦頭的，窮怕了的人特別在乎錢財，不然也不至于后來了十足的守財奴，對自己的兒都那樣吝嗇。

說起往事，小兒李翠和老三李延平年紀小記憶不多，也不深，但老大李延宗和老二李延睿著實跟著吃了好些年的苦，記憶深刻。

“娘，雖然爹不在了，但我們不是都大了嘛，一定會孝順您的。”李延宗一臉嚴肅，仿佛剛吃下肚的也不那麼香了。

李延睿倒是沒說什麼，但也抬頭定定的著江婉，眼里也有孺慕之，不再像維護趙蕓娘時那般激悲憤了。

江梅是個心大的，剛才給孩子喂吃的耽誤了點時間，正抓空隙往里最后一點湯泡飯，至于趙蕓娘，雖然也恭敬的停了筷，但低垂的頭仍然沒能擋住彎了又彎的角。

顯然覺得老太太這是在做垂死掙扎。

苛待兒孫自己卻吃，還差點被噎死，大家當著面誰都不敢多說，背地里不知道心里怎麼想呢，晚飯宰了一只，想堵住大家的，只不知老太婆這會兒心里是不是心疼得滴！

江婉沉了下：“今兒的事與蕓娘無關，你們也別怪。”

故意忽略趙蕓娘震驚的眼神，接著一臉悲痛的又道：“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弄了一大塊，打算找你們那死鬼爹算帳去。”

“想著做個吃噎死的鬼，總比到死都沒嘗到味兒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