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云翰突然吐，宋子軒都愣了，剛才還一直保持淡定，一下就慌了起來。

他猛地起上前扶住宋云翰：“你怎麼樣？”

宋云翰深吸了一口氣，強出一笑容，擺了擺手。

“沒、沒事，你看，我把你服弄臟了。”

宋云翰指著剛剛吐濺到宋子軒上的幾滴，一臉的歉意。

宋子軒搖了搖頭：“不礙事，你怎麼咳了？”

此刻，宋云翰深了幾口氣，這才將呼吸調整平穩：“最近經常這樣，誒你坐啊，你別站著。”

宋子軒心里雖然不太放心，不過看宋云翰氣息穩下來，還是坐了下去。

宋云翰起從電腦桌上拿了一塊巾，將茶桌上的跡了下去，有些地方還反復了很多遍，看得出，他很干凈。

其實從他的穿著就能看出，一塵不染。

而且宋子軒也推斷，自己剛進來的時候，宋云翰從里屋出來，他應該是聽到自己來了，趕忙去對著鏡子整整服，梳梳頭，他顯然很在乎自己在兒子面前的形象。

“子軒，其實我沒想到你真的能來，我非常高興。”

聞言，宋子軒點了點頭：“我也沒想到。”

“這段時間我知道自己病了，就不太想去打理工作上的事了，有些事……非要等到生命的盡頭才會明白。”

“呵呵，你要是早明白，何必為了那些事業拋妻棄子？”

這話說完，宋云翰沉默了，臉上的表充滿了歉意，他微微低下頭，有幾縷頭發緩緩垂下，顯得很落寞。

其實宋子軒本以為看到宋云翰這樣會很開心，在他的價值觀看來，這屬于惡有惡報。

可當他真的看到，卻并不是這樣，反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兒。

“對不起，我的話重了。”宋子軒道。

宋云翰緩緩搖頭：“你沒有錯，子軒，你說得對，無論怎樣……我是個拋妻棄子的人。”

宋子軒不知怎麼往下接，漫無目的地看了看房間里的四周：“這房間不便宜吧？這麼大的套間。”

“不知道，這酒店公司也有份。”

聞言，宋子軒一愣，他從不了解自己的父親，只知道他當初以事業為借口離開了母親，卻不知……這事業竟然這麼大。

雖然不太懂時尚、奢侈的事，可他也知道凱沃酒店是渡門最早的五星級酒店之一。

而且青龍灣的凱沃，更是日進斗金了。

“呵呵，那厲害了，難怪會離開我媽，這麼多錢呢……”宋子軒聳肩輕笑了一聲，“你現在的老婆呢？沒再生幾個孩子？”

看得出，宋子軒此時已經憤怒了，而憤怒的來源自然是因為宋云翰事業功，這是拿拋妻棄子換來的！

宋云翰緩緩抬起頭，雖人到中年，可五依舊稱得上英俊、秀氣，但卻無法掩蓋歲月的痕跡和病態。

“我沒有再娶，甚至這些年……子軒你也長大了，有些話我可以對你說，我沒有再過人。”宋子軒一笑：“那恭喜你了，這算是對我媽的忠誠吧？”

宋云翰搖了搖頭：“我知道我的錯永遠都彌補不了，我也沒指你們原諒，但我已經知足了。”

“呵呵，當然知足，這麼大的家業，換我我也知足。”宋子軒道。

“不，是因為見到了你，你不知道，從你小時候我就只能遠遠看著你，不敢接近，一直到……前段時間，我的越來越不好，甚至怕風，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父子倆可以面對面坐著，這簡直像是做夢。”

聽到這句話，宋子軒心里一陣酸楚，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些可憐面前這個中年人。

可憐……或許是因為他現在憔悴的樣子，又或許是因為他人到中年還孤獨一人。

“子軒，你知道嗎？到了這個歲數我才明白，我想把我所有擁有的都給你，可我卻給不了我最應該給的，父，我知道我永遠沒辦法彌補這個缺失，也是對你們最大的傷害……”

“父？太陌生了，”宋子軒搖著頭靠在椅背上，“或許有些人擁有，但我對它沒有概念，也就不存在缺失。”

宋云翰一時說不出話，雖然其實早有準備宋子軒會說出難聽的話，但沒想到這些話猶如刀子，每句話都深深刺自己心里。

宋云翰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強出微笑：“子軒，你可能不記得，其實你小時候……我還帶你玩兒過，只不過后來你母親來了，我就離開了。”

“沒有印象了。”

“那時候你上小學，我在學校門口看著你出來，然后給你買了一個棉花糖，還給你買了個足球。”

說到這，宋子軒腦子里嗡嗡的，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好像的確有這麼一次，他當時非常的開心，因為那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禮，足球，他每天看著別的小朋友抱著球，但自己卻沒有，從那天開始……他有了自己的足球。

他更記得，后來母親來接自己，看到自己手里的東西，就開始激地四張，好像在找什麼，但他那時候卻不會想到，母親竟然是在找自己的父親。

“子軒，我記得你是年底下的生日，快十九了吧？”

“嗯……”宋子軒呼出一口氣，宋云翰的話顯然讓他心突然沉重了起來，“真沒想到，這十九年里……你居然出現過。”

宋云翰一臉無奈：“孩子，有的時候……大人有大人的不由己，我的日子不多了，能見你一面我已經很知足了，我甚至不期待你能我一聲爸……”

“哈哈，當然不會，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我憑什麼你？你沒有為我盡過任何義務，我憑什麼你？如果不是我們的關系擺在這里，我在路上見到你甚至都不認識，像個路人一樣，我憑什麼你！”

宋子軒說著，直接站了起來，雙眼充滿了晶瑩，但這雙晶瑩的目中，卻滿滿怒意。

宋云翰低頭不語，他知道，縱使他有千萬理由，也讓面前的這個男孩子失去了父。

他沒辦法像其他孩子一樣有爸爸接送，和爸爸一起踢球，聽著爸爸講人生的道理。

這些對于宋子軒來說……都是空白。“你口口聲聲說你有你的不由己，難道拋妻棄子還有什麼無可奈何？我告訴你，即便是這樣，那也都是踏馬的扯淡！”

宋子軒的聲音又揚高了一些，當真有些失控了。

或許在面對杰哥、柯三爺的時候，他都沒有那麼憤怒，因為那只是短暫的仇恨，而現在卻是折磨了自己十幾年的宿怨。

宋云翰沉默了半晌，道：“子軒，你……愿不愿意聽聽我的苦衷？”

“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和我說那些，是編故事？還是事實？我無法確定，或許你和我媽說更合適，比較善良，更容易相信你。”

聞言，宋云翰苦笑。

“你是不是除了沒有見過我，也沒有見過你的姥姥和姥爺？”

聽到這句話，宋子軒一愣，或許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個人連爹都沒有，還顧得上有沒有爺爺、和姥姥、姥爺？

“沒有。”宋子軒道。

宋云翰點點頭，嘆了口氣：“韓蓉……最終也是沒有回去。”

“你什麼意思？”

“當初我和你母親的結合，并不被家里看好，子軒，你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你改嫁之后，和我就更沒什麼聯系了，我跟弟弟也就是你二叔靠要飯長起來的。”

宋子軒聞言沉默，他從不了解父親的過去，聽到這些，莫名地酸了一下。

“到后來我們長大，由于沒上過什麼學，就都是干苦力活兒，澡、洗碗、扛活，什麼都干過，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一個西餐館兒里干服務員，也就是在那，我認識了你母親。”

“你想說明什麼？你和我母親是真心的？”

宋云翰微笑搖頭：“我和你母親一見鐘，很快就在一起了，那時候我每個月的工資都不如買零食的錢多，所以更多的時候是你母親補我和你二叔的生活。”

“后來我們的事被家里知道了，就極力反對，孩子，你一定想不到，你姥爺家是書香門第，他們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兒嫁給一個市井小子？”

宋子軒點點頭：“我知道，那個年代沒有什麼自由。”

“沒錯，但你母親不顧他們反對和我在一起，我們為了躲開你姥爺，就搬家結了婚，有了你姐，也開始了我們的小日子，雖然有些苦，但……真的很幸福。”

說到這里，宋云翰的眼淚猛地涌了出來，甚至難以抑制地哭出聲來。

二十幾年后再回憶曾經，那種幸福他今生再也得不到了。

看著面前的父親，宋子軒有種說不出的覺，甚至有種沖想接他的道歉，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宋云翰著眼淚慢慢恢復了緒，深吸一口氣道：“那時候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再后來就有了你，孩子你知道嗎？那種雖然很窮，但妻子賢惠、兒雙全的覺，我就覺得這輩子再沒別的追求了。”

“宋先生，可這和你的做法大相徑庭，這麼幸福你卻拋棄了他們……”

宋云翰深嘆一口氣：“但后來，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