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鸞安靜地站在校場里，不再被諸人視線環繞，偶爾有小孩子發出「怎麼還不飛」的詢問，然后被大人掩住。

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在場中跪著的梁六子上。

在外領兵的將不得擅離轄是人人皆知的軍規。

尤其是北海軍，尤其是姓梁。

上一次擅離姓梁的將軍做了什麼，所有人都記憶猶新。

這一次又是姓梁的北海軍。

雖然現在沒有要造反的王爺了，但北海軍這次真是罪惡難逃了。

「臣趕到時，梁六子正與兵混戰。」

劉宴的聲音傳來。

與兵混戰！這話讓在場的員們再次議論紛紛，皇帝的臉也變得更沉。

「霍蓮。」他卻沒有叱問梁六子，而是沉聲喚霍蓮，「北海軍將軍私離北境，且已經接近京城，還與兵對戰，你們都察司毫無察覺嗎？」

霍蓮站出來：「臣有罪。」

對啊，霍蓮也曾經是北海軍，校場的諸人神又有些興，而且也曾經姓梁，他的義兄出了事，他也逃不開關系，就算沒有重罰，也會失去皇帝的信任。

霍蓮沒有跪下，而是拔出了刀。

「待臣斬殺這等忤逆之徒，再來向陛下認罪。」

滿場再次轟然，別人說殺人可能也就是說說，但霍蓮不一樣，他可是真敢殺，上一次殺了義父，這一次殺個義兄更是不算個事。

捂著孩子們的手紛紛變了捂眼睛。

還好皇帝一拍桌子喝止：「跪下！」

霍蓮此時已經到了梁六子的面前，聞言收住了刀，噗通跪下來。

梁六子已經能聞到刀的鐵腥味，他似乎被嚇壞了，抬腳就向霍蓮踹去。

「你才忤逆！給我栽贓！」他罵道，然后看向皇帝，高聲喊，「陛下臣冤枉，那些人本不是什麼兵，是一群匪賊假扮的，臣發現了他們將他們剿滅。」

又指著劉宴。

「劉宴他不分青紅皂白就帶著人打臣，臣只能先躲起來。」

說罷附在地砰砰叩頭。

「陛下請明鑒陛下明鑒啊。」

假冒兵？這的確也是大事，皇帝皺眉看向劉宴。

劉宴說：「正在查。」

固寧將也道：「的確不屬于附近的駐兵，已經查問過了。」

聽到這里梁六子再次喊：「你們都沒查清楚就把我抓起來！我就說查一查，查清楚了再說，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押進京，萬一那邊還有匪賊冒充兵禍害一方呢？」

劉宴冷冷說：「不勞你費心，已經命當地嚴查了，抓你進京與有沒有山賊假冒兵的事無關，是你為北海軍將軍擅離職守。」

對，這才是關鍵，皇帝神沉沉看著梁六子：「這莫非也是你們北海軍的習？」

這話就直接說梁六子與梁寺的作為一樣了。

而且是整個北海軍。

現場再次一片安靜。

梁六子砰一聲將頭在地上：「陛下，臣擅離職守是迫不得已，陛下，邊境損壞許久，夷荒人春困時節攻勢兇勐，陛下，邊境軍民死傷越來越多，陛下，請修邊境防護的奏章已經報了有兩年多了，始終沒有回應，陛下，臣實在等不及了，臣想來兵部問一問。」

他說到這里聲音嗚咽，用力的叩頭，額頭上模湖。

「陛下，北海軍不是怕死，不是廢離不開了防護，單靠兵士也不是擋住夷荒人，臣只是心疼陛下千錘百煉的兵馬，邊境防護是神兵利，能讓兵士如虎添翼，能一些傷，能多活一個，就能為守邊境多一份力，而有防護在

，民眾們也能更安心。」

這話讓安靜的校場里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邊境什麼防護這麼重要？能讓他敢擅離職守。」

「好像是什麼邊境長城，修了大概有十年之久，據說能不一兵一卒將來犯者拒之在外。」

「跟城墻差不多吧？一個防護而已，石造泥塑的，怎麼就神兵利了？」

「咳，你這話不太對，要這麼說，那木鸞也沒什麼用，木造的還不如石頭呢…..」

這話讓議論微微一頓，不視線看向被忘的木鸞，陛下因為這木鸞已經多次來校場，還親口夸贊為神兵利，武將們也視若珍寶，每次壞了，都催著五駙馬修，陛下也不時催問。

如果北境防護也是被視為神兵利的話，北境邊軍的珍視也可想而知，接連請修沒有回應，冒險跑來問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被說到請修奏章沒有回應，兵部的員們臉都不太好看，糟了，難道要被當場質問？

皇帝的臉更不好看。

「陛下。」梁六子這時候又開口，從懷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舉起，「這是三年來邊境軍民傷亡的數目，請陛下與諸位大人們明察。」

他再次叩頭在地聲音嗚咽。

「邊民們擔驚怕，很多人離開邊郡，原本繁盛的邊鎮變得蕭條。」

「陛下，不是臣等守護不利，不是臣等貪生怕死，實在是想要讓民眾們多一分安心。」

校場上一片安靜。

皇帝看著舉起的冊子沉默不語，就在諸人覺得窒息的時候，皇帝擺了擺手。

侍忙走過去將冊子接過。

「霍蓮。」皇帝說，「在查清之前，此人與你們都察司。」

他看著霍蓮。

「朕可以相信你吧？」

霍蓮俯叩頭：「臣如有失察，自己割下頭顱獻與陛下。」

皇帝一聲冷笑：「朕要你頭有何用！」

說罷起拂袖而去。

諸人忙俯施禮高呼「恭送陛下。」

在劉宴進來的時候，后妃們帶著公主們已經退走了。

此時劉宴等重臣跟著皇帝走了，等著陛下明察后問話。

霍蓮將梁六子押走，留下的人們議論紛紛，小孩子不知道發生了，催著問「木鳥什麼時候飛」，再次被家人捂著拖走了。

看著眨眼空的校場，五駙馬略有些尷尬。

「你不要尷尬，你要趕快抓時間將另一架木鸞。」李國舅說，「陛下現在正生氣，只有你能讓陛下高興一些了。」

四周的人也忙跟著湊趣，五駙馬神恢復，高興又急切：「我這就去親自盯著。」

看著人散去，李國舅抖了抖衫走回自己的車馬前，老仆已經坐進車里。

「我想過了，咱們這邊沒有，奇石也正在運回的路上，固寧兵什麼都不知道，我就不用去宮里盯著了，越去打聽越容易引來懷疑。」他說，又搖搖頭，「誰想到會出了梁六子這個意外，劉宴真是好運氣。」

說到這里又嘿一聲笑。

「但霍蓮運氣不好，陛下肯定對他生疑了，這小子這次砍了梁六子可不夠，他啊，必須把北海軍砍了才能讓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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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的匪賊，可見他們要除掉的人順利逃，這種況下也不能面圣了。

「不用急，有的是機會。」他安這個老仆，「你們到陛下面前就差一步了。」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才更讓人生氣啊，老仆對李國舅俯道謝：「多謝國舅大人，一切都拜托您了。」

……

……

越過夾道來到深宅，這里是與會仙樓繁華不同的地方，站著無數仆從，似乎將來這里圍了鐵桶。

老仆在鐵桶外握著掃帚有一下沒一下的掃地。

「哎。」高小六走過來，喊了一聲，「你在這里做什麼？怎麼不伺候我爹？」

老仆眼花耳背，高小六喊了幾聲，他似乎才聽到，說：「老爺這邊人多，就用不著我伺候，我就來掃掃地。」

高小六皺眉：「用不著你伺候你就在旁邊杵著，快進去。」

老仆應聲是，拖著掃帚巍巍進去了，高小六在后邊審視他一刻，慢慢跟進去。

高財主躺在床上，似乎在沉睡。

「爹，起來起來。」高小六一進門就喊。

知客在旁說：「老爺剛躺下。」

「躺下他也睡不著。」高小六說，「不要用這些把戲欺負你兒子了。」

高財主坐起來，無奈說：「又怎麼了啊？」

高小六盯著他，問：「你知道，非墨嗎？」

高財主失笑：「我當然知道啊。」他出手腕，指了指自己枯皺的皮，「作為墨門長老之一，我還親自給他們烙下非墨兩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