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那麼說了,但周明和青玉還是安不下心。下了值后,兩個人就坐到一起喝茶去了。
喝茶的時候他們都苦著張臉,沉默了好半晌,青玉才說:“你說,這怎麼辦呢?”
“唉。”周明嘆息沉然,“還能怎麼辦?娘子不讓干的事,咱就不能干。”
可真什麼都不干,他們又都覺得不是個事兒。
楚良娣是那種關上門過日子,沒人惹就誰也不在意的人,但他們不一樣。
宮人們平日里無可避免地要四走,領俸祿、領當季的布匹首飾都會和外人接,所以他們對宮里的事接得比楚良娣多多了。
——這兩年多來,雖然云氏是良娣、從前得寵的徐氏也是良娣,但能在東宮里過得完全稱心如意的幾乎只有他們綠意閣的人,連宜春殿的宮人見了他們都不敢太橫。
這憑的是什麼?憑的不就是楚良娣盛寵不衰嗎!
如今若進來幾個長得漂亮又會來事的,形可就不一樣了。
青玉惆悵嘆息:“傷天害理的事娘子不讓做,我也不想。要不,咱還是老規矩吧。”
周明忖度須臾,點了點頭:“那也只能這樣了。”
他們說的“老規矩”,不是東宮的老規矩,是宮里約定俗的老規矩。
每逢采選,那都是沒進宮的想進來,已進宮的不得一個都別來,但一個都不來卻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各宮都時常去負責采選事宜的尚儀局塞銀子打招呼。
寵妃有時候會花重金讓尚儀局尋些由頭讓最漂亮的幾個在殿選前就落選,沒什麼寵但位高權重、不愿宮中七八糟的事太多的,則會讓人帶一句“太會來事會招惹是非的,還是不要留在宮里了”。
這些“老規矩”皇上清不清楚底下人不準,但總之宮人們都知,而且次次都是這樣來的。
青玉便在翌日一早拿著銀子去了尚儀局,直接見了尚儀,把錢給了,又客客氣氣卻意有所指地道:“,如今要采選了。我們良娣娘子不怕別的,只是您也知道,如今東宮孩子多。萬一進來那麼一個兩個年輕貌又心不正的打錯算盤讓孩子們出了事,到時候可是誰都擔待不起。”
這自然只是場面話,場面話說得再漂亮,尚儀也能對背后的意思心領神會。
然后笑地頷首:“這是自然的,皇嗣為重。”
青玉松氣點頭:“那到時往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那邊舉薦人的事,就勞多上上心了。”
“姑娘放心。”尚儀垂眸。
有這句話就行了。有了這句話,那種太出挑的或者子特別讓人喜歡的,一個都別想讓皇后和貴妃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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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過了大概兩個多月,在宮中逐漸刮起寒風的時候,采選的事基本定下來了。
沈晰自己沒顧上這事,全程都是皇后和貴妃在幫他把關,也因此,最后給他選的人只有兩個,是采選往東宮添人的下限。
這兩個人一個姓陶、一個姓史,都要先在尚儀局學上一個月的規矩,再來園子里見太子。
“陶氏封的是奉儀。史氏家世好些,封了寶林。”青玉跟楚怡回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連氣都沒敢上一口,就又道,“娘子放心,奴婢去尚儀局看過了,長得雖然都不差,但決計比不過您。”
楚怡緩著氣,慢慢地應了一聲“知道了”,然后還是沒打采地栽倒在了床上。
兩個多月了,在極端復雜的心中過了兩個多月了。
在所有空閑的時間里都在想這件事,可又沒法跟沈晰說什麼——有過跟他撒耍賴乃至撒潑打滾兒的沖,但這個念頭總是很快就會被打消掉。一來就像青玉說的,現下不是使子的時候,誰知他會怎樣想?二來那樣也太丟人了,做不出那種事。
在現代時就在想,如果談鬧分手,那一定要面地分手。為了男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犯不上!
所以就這麼憋了兩個月,憋得愈發糾結。
心下無比確信如若他另有新歡,對他的一定會迅速淡去。但這兩個月中,新人沒進來、事懸而未決,縱使偶爾想先一步跟他淡了,也不甘心。
理拼命地告訴那不過是早一天晚一點的事兒,但僥幸心理猶如一個可怕的巫般在不停地給下咒,跟說萬一他在見過新人后依舊能守著呢?
一邊存著這種折磨人的心事,一邊還要照舊和他甜相,好啊!
楚怡蔫耷耷地在床上趴了會兒,忽而反涌起一陣輕松。
——就快見到結果了,好事,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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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史寶林和陶奉儀進了毓仁園。二人到園子時是晌午,太子正和東宮議事,按規矩們要先去后宅向太子妃問安。
其他眷們此時也都是要去見見們的,畢竟大家從此以后就是“自家姐妹”,是“一家人”。
是以二人來見禮的時辰,太子妃早早地就知會了眾人,就連原本留在東宮中的幾位都提前兩日專程趕了過來,都想對這兩個新來的有個數。
然而楚怡實在沒心思見們,一想起這事兒就煩。而且對來說,這兩個人見不見也沒什麼意義,能夠決定未來的是沈晰的做法,不是這兩個不相干的人長什麼模樣。
于是到了這天,不不愿地在玉斕苑里磨蹭了半天才不得不往太子妃所住的傾文殿去。
結果等到的時候,其余眾人都已先一步到場了。宮人們外殿外幾步一個地肅然林立著,依次向見禮問安,反襯得這種姍姍來遲頗有一種寵妃氣場。
楚怡心復雜地定住氣,面無表地走進正殿。
正殿之中,眾人的談都因為的到來而停了停,向前向太子妃見禮、落座,太子妃朝史氏和陶氏指了指:“這位是楚良娣,安敏翁主的母親。”
“良娣娘子萬福金安。”二人規規矩矩地朝下拜,楚怡想開口說免禮,卻覺得嚨里噎著。
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極了早期宮斗文里的反派——在主進宮之前寵冠六宮的那種!
在網文套路里,那種寵妃大多會在新人們進宮時端著架子、一臉不爽都掛在明,看那些小說的時候只覺得這種寵妃都傻乎乎,為什麼要讓人這麼輕易地看出敵意?現在才明白,那或許真的是難自。
現在心里就別扭了,完全不想多看這兩個人。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就了“端著架子”了“一臉不爽都掛在明”。
很是過了兩息,才勉強地開了口:“免了。”
家世比較好的那個史氏起后笑地開始捧:“臣妾在尚儀局就聽說過良娣娘子,宮們都說良娣娘子生得最,跟畫里走出來的似的。今日一見,果然傾國傾城。”
這應該算是簡單暴地示好投誠了。但楚怡實在無力應承,生地應了聲:“嗯。”
在史寶林的面變得不好看前,太子妃先一步打了圓場:“兩位妹妹快坐下吧。”
接著便又看向楚怡,語氣關切得很:“兩位新妹妹來見禮,怎的良娣興致不高?”
楚怡心里這個悶,心說你猜猜看啊?我可不像你能心平氣和把其他人推上夫君的床,我就想自己跟他恩恩一輩子!
然后微笑著道:“昨兒個夜里月恒總不肯睡,臣妾也折騰了大半宿,今兒頭暈目眩的。”
太子妃頓時顯出憂心:“那良娣趕回去歇息吧。要和新來的妹妹說話日后還有機會,不必此時撐。”
——這麼一說,楚怡當然就如蒙大赦地立刻行禮開溜了!
趙瑾月目送著出去,心頭竟掠過了幾縷快意。
任怎樣得寵、怎樣拴得住太子,還不是要敗在新人之下?太子總會有新歡的,就這麼個脾氣,更不痛快的日子在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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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太子妃安排兩位新妃妾去太子書房見禮。
按約定俗的規矩也該是這樣的。見完禮后,太子若中意哪個,今晚就可以留在邊侍候了。
楚怡于是從天見黑開始就到了羅漢床的角落里坐著,覺得這樣心里才不空,連晚飯都沒心思吃。
唉,到底是要走了啊。
一而再地嘆氣。
青玉看得擔心,上前勸了好幾回,可都不開口。
后來屋里安靜了一會兒,楚怡竟然悄無聲息地哭了。
“……娘子?!”青玉趕忙再度上前,但被周明拉到了一旁。
周明皺著眉頭小聲說:“還沒瞧出來?勸是沒用的!你啊,趕去請太醫來一趟,讓太醫給開副安神的湯藥,好歹先讓娘子好好睡覺,明日再慢慢說別的。”
青玉一想有道理,看楚良娣這架勢,今晚可能一夜都要輾轉反側,周明的主意是個實在主意。
便趕忙出了門,但眼下天晚了,太醫又是男人,要請進來得有太子或者太子妃點頭。青玉琢磨了一下,還是回太子吧,太子妃畢竟也是眷,良娣娘子在這時候又不舒服又要安神藥的,讓太子妃覺得嫉妒找的茬可就不好了!
青玉便直接往前頭的書房去了。書房外,史寶林和陶奉儀正規規矩矩地候著,期待著太子見們。
沈晰也知道們正在外候見,但他手頭正料理一樁棘手的政務,實在不想讓這些瑣事打斷思路。
就連門口有人影探頭一晃的時候,沈晰都覺得有點煩。好在也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也沒有什麼靜。
張濟才也不敢讓他心煩,察覺到有人尋來便趕出去了。踏出門檻一瞧是青玉,忙問:“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什麼事?”
青玉便道:“唉,我們娘子不適,想請太醫來瞧瞧。您看這個時辰了,我們自己也沒法請人。”
“那你去找……”張濟才想說“那你去找太子妃啊”,但話剛出口,又被他生生噎住了。
楚氏一直得寵,將來也未必就徹底失寵,那他為什麼不賣楚氏一個人呢?
反正他只是去遞個話,楚氏就是日后照樣失寵了,也和他沒關系。
張濟才思量著點點頭,改了口:“你等等,我去回個話。”
這一字一句旁邊的兩位都聽見了,陶奉儀邊的宮就有點急:“張公公,我們娘子……”
“別多,殿下正煩著呢!”張濟才皺眉斥了句,就回到了書房中。
沈晰原本無心理會,但見他一直走到了桌旁半步的地方,知是有事,到底大是不耐地抬了抬頭:“什麼事?”
張濟才躬著:“殿下,楚良娣那邊想請太醫去瞧瞧。天太晚了,不得不來回您一聲。”
話音未落,張濟才便注意到太子已下意識地擱了筆:“怎麼了?”
“這下奴也不知道,青玉姑娘只說要傳太醫。”張濟才回說。
楚怡可很鬧病。
邊的宮人說日日都要繞著院子跑圈,道是強健。說起來一個人天天這樣其實沒規矩,但畢竟是在自己院子里,沈晰便也沒管過,長久地這樣跑下來,確實好的。
他不越想越擔心,略作沉,就站起向外走去:“你去傳太醫,孤去看看去。”
太子便這樣風風火火地出了門,立在門邊的史氏和陶氏都是一愣,旋即屈膝下跪:“太子殿下……”
話還沒說完,太子已足下生風地走出好幾步了。
兩個人都怔在了那兒,張濟才賠著笑欠了欠:“兩位娘子,事不巧,殿下這臨時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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