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隊部出來，李大記者臉凝重。

“方新亭的弟弟妹妹被大堂伯一家給賣了。”

“從小大堂伯一家待，直到去首都上大學才算是不再挨打。”

“方新亭的外公外婆去找被賣的兩個孩子，被泥石流埋了。舅舅一家認為方新亭害死了外公外婆，反目仇。”

“大堂伯家的小兒子娶了方新亭的初？”

“……戶口本和工作？”

饒是李大記者當了十幾年記者，見多了人生百態，還是要罵一句臥槽：

“這是逮著方新亭一只羊薅。”

他害怕自己偏聽偏信，又去采訪了幾個村中老人。

除了對頂替工作一事有些不太清楚之外，其他的答案都和大隊長楊衛國所說的一樣。

李大記者也問過：“方保國往死里打方新亭時，你們為什麼不管？”

“那幾年不敢管別人家的事，要是我們管，扣個帽子咋辦？”

“能管這事的就是新亭他舅舅，但他舅舅不肯管。”

“當年他舅舅出面說想把新亭和兩個孩子接走養，新亭說他舅舅貪圖他家財產。”

大家異口同聲：“新亭那時才七歲多點本不懂事，被方保國和張雙蘭蒙蔽了，傻得很。”

“他舅舅被他從家里趕出去，再加上后來孩子被賣，兩個老人為了孩子而死，恨他恨得要死！”

李大記者嘆了口氣。

對于方新亭事件的脈絡漸漸清晰。

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弟弟妹妹被賣，家中房子被占，錢財盡落大堂伯手中。

在大堂伯手中艱難求生十幾年，借著上大學逃出。

許是被打怕了，大堂伯張向他要工作，他不敢反抗。

可又放不下學生們，利用暑假去輔導學生。

“可憐，又可恨！為什麼不反抗？”李大記者攥拳頭。

新聞不能只采訪一方，又去采訪方保國一家。

這一次采訪，令他大開眼界。

張雙蘭理直氣壯的叉著腰。

“生恩不及養恩，我把他養大。我就是要他的命，他也得給我。”

“誰家不打孩子？我家兩個兒子兩個閨我哪個沒打過？男孩子皮實，不往死里打他不知道疼。”

“房子？我們把方新亭養這麼大？住這套宅子不算過分吧。”

“屋里家？方新亭父親在世的時候送給我們的。”

“錢？我們沒見過錢！反倒是這些年因為養方新亭吃喝，還花了好幾百，不，好幾千呢。”

“要不是我們養他，他能會考上大學能會有工作？方新亭必須報恩。不就是一個工作嗎？他憑啥不讓？”

方保國不出聲，只是低頭吸煙。

李大記者卻能從他不停點頭的作看出，方保國很同意張雙蘭的話。

“現在戶口本在我……”方覺民剛出聲，方保國瞪他一眼，“有你說話的份？”

方覺民就很不服氣地閉上，一副很委屈的表。.七

李大記者留了個心眼。

走的時候，特意讓方覺民去送他。

出了院門，李大記者遞給方覺民一盒煙：“兄弟，我覺得你很委屈啊。”

“可不，憑啥讓他上大學？我們都是初中沒畢業，憑啥他能上大學？要不是因為楊衛國，這個學就該我大哥……”

方覺民說到這里，突然住了。

李大記者覺得有問題，追問了幾句，方覺民閉口不提這事，只說戶口本：

“戶口本是方新亭雙手送給我的，我本就沒他戶口本！”

李大記者又和方覺民聊了幾句，去了治安室，找到唐特派員。

亮出了記者證。

聽完李大記者的話后，唐琮找到方新亭的報案記錄：“方新亭來報過案，說戶口丟了。”

“方新亭推測，應該是他在醫院看孩子時被的。他把老婆孩子從醫院接出來，準備給孩子上戶口時發現戶口本丟失。”

看了看時間，確實是方新亭剛把妻從醫院接回來后沒幾天。

李大記者仔細看了看前后的筆跡和字跡，筆跡連貫，沒有偽造的跡象。

李大記者又問起其他的事。

唐琮搖了搖頭：“方家的恩怨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大堂伯經常打他。”

“方覺民大哥？他方軍亭！78年上了中專，畢業之后，被分配在首都了。”

“當年方軍亭拿著調遷戶口的文件過來，我按政策辦理的遷移戶口。”

和唐琮道了別，李大記者又去找大隊長楊衛國，詢問方覺民大哥的事。

楊衛國有些茫然，不明白李大記者為什麼單挑這件事來問：

“村里有兩個孩子去考試，我肯定天天去縣里等消息的啊，這可是耀全村的事。”

“咱們全縣就這一份通知書，我別提多寶貝了，跑到地區去拿的。回來后，把通知書親手送到新亭手中！”

“方軍亭？他也參加了77年的高考，不過績爛得很，沒考中。”

“后來復習一年，方軍亭在78年考上中專。考上中專后，就領著老婆孩子去上學了。”

再問其他的，楊衛國也不太清楚。

見到問不出來什麼了，李大記者回到縣城，直奔縣公安局。

找到戶籍科的人。

亮出記者證后，很快就查到了補辦戶口的記錄。

李大記者理清了所有的脈絡。

和二中校長匆匆說了一聲，回了地區。

等他把新聞稿連夜趕出來到報社總編手里的時候，總編看了看，果斷把稿子下來了。

“你知道再過一個多星期，常青縣會帶領學生們參加地區選拔賽的事嗎？”

李大記者眼睛微亮：“您是想等到他們到地區后再報道這個新聞？”

總編指著新聞稿里那句方新亭想領著學生們拿到前五名次的話，一副老謀深算的表：

“你搞一個系列出來，先拋出這句話，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和關注度……然后……然后……”

“總編高見。”李大記者笑著點頭。

……

常青縣教育局。

黃主任黃誠至的辦公桌上，堆滿了今天的新報紙。

開完了早上的例會之后，黃主任拿起報紙，端起茶缸，一頁一頁地翻著。

除了全國日報之外，黃主任也會訂閱教育類的報紙。

今年剛剛立的神州教育報，在必須訂閱每天必看的報紙范圍之。

“《關于提高初高中學生學習注意力的若干辦法》？”

黃主任看到這個新聞稿來了興趣，認真地看下去，看到那道數學題和五種解法，拍案絕。

“這題解得真漂亮！”

黃主任又去看撰稿人的名字：“方新亭？沒聽過。”

又慨常青縣無人才：“外面的人就是厲害，這篇文章寫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