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束花多錢？」

有客人進店問價，蘇羨音這才將視線從手錶上移開，應了一聲。

下午4點37。

從下午一點到此刻,已經看了第八次時間了。

心是難以言喻的雀躍。

將包裝好的花束給客人，確認錢款到賬。

蘇羨音又看了一眼時間,4點54。

坐在桌前畫素描的謝穎然看不下去了，視線未離開紙面，卻笑著說：「好啦，別看了,早點走吧。」

蘇羨音局促起來：「我……」

昨天跟陳潯表達自己要兼職后,看到他臉上瞬時遍佈雲。

他挑著眉，眼神忽地有一迫：「你不跟我去看電影的理由是……」

他鬆口氣,咬了咬牙又自顧自笑起來,彷彿蘇羨音講了什麼冷笑話。

「你要去兼職？」

蘇羨音強忍住笑意，不去看他那張因為不滿意的回答而浮起不悅的臉。

「人要有契約神。」

「兼職不能請假？」

「但是——」

蘇羨音歪頭笑,一而再再而地挑戰陳潯的耐心。

「我為什麼要請假？」

現在好像確實越來越猖狂了。

他氣得磨牙,下后又點點頭。

「我也不問你了。」

他笑裏帶點氣：「明天晚上見，我來宿舍樓下接你。」

蘇羨音沒想到他也會耍賴,明明說著霸道無理的話,居然又有幾分孩子氣的可。

怪他：「你講不講道理？」

陳潯揚著眉，又恢復那個居高臨下拿回主權的姿態,悠悠道：「我為什麼要講道理？」

蘇羨音：「……」

早該想到他的學習能力一向很強。

……

於是今天跟謝穎然打過招呼，要稍微早一點走，晚上的班就不上了，算時長扣工資。

本來說好6點準時下班。

而現在不過5點過5分。

謝穎然的畫筆終於停頓下來，這才緩緩看向蘇羨音，揶揄道：「洗頭要十分鐘,挑服要十分鐘，化妝怎麼說也要二十分鐘，最後再糾結十分鐘，時間不多了……」

謝穎然朝俏皮地眨眨眼：「去吧。」

蘇羨音難得在這種事上流出猶豫之。

因為謝穎然完全說中了的心聲，本來想好了就是回去換一件服的事。

越臨近約定的時間，卻越張，一會兒嫌自己素麵朝天沒氣，一會兒嫌自己的劉海打綹兒了。

像個從未出過遠門惴惴不安的小姑娘。

也不跟謝穎然客氣了，坦誠地面對自己對於即將赴約的與忐忑。

指了指門，眨眨眼說：「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老闆！」

謝穎然擺擺手，蘇羨音走到邊時，才想起來問：「是跟誰約會？就是之前你說的那個男孩子嗎？」

蘇羨音的目忽然變得又堅定：「嗯，是他。」

謝穎然瞭然地點點頭，拍拍的腦袋說：「那就祝你今天過得愉快啦，但是，孩子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哦，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

蘇羨音激地笑了笑。

-

晚上六點。

「歡迎臨……」

生抬頭看到來人，頓了一下，陳潯朝禮貌地笑了笑，生立刻朝裏間喊：「老闆，你兒子來咯~」

謝穎然是帶著花走出來的，高跟鞋踩出了一米八的氣場。

把包好的花束毫不在意地往陳潯懷裏一丟，語氣也稱不上友善：「給生送花的時候才想起你媽了？國慶之後就沒見你來過。」

陳潯：「憑空造？11月去比賽之前我不是還來過一次嘛。」

「切。」

陳潯打量著手裏的花束，揚起一點笑來，了碎冰藍玫瑰的花瓣，說：「是你親手包的嗎？這個花紙好像也沒見過。」

「陳大爺一聲令下，我怎麼敢不用心呢，萬一我兒媳婦跑了怎麼辦？」

陳潯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他像是憑空被嗆到，咳嗽了幾聲，聲音放弱：「親媽也不能這麼造謠。」

「現在還只是好朋友……」

他撓撓頭，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要買花。

遇見以後，他越來越依靠直覺，因為理無法指導他做出決定與取捨，只有一顆心搖搖晃晃在名為「覺」的獨木橋上索前行。

謝穎然湊到他跟前，忽地嗅了一下，說：「喲，這不是去年給你買的那瓶黑雪松香水？你不是不喜歡？」

翻了個大白眼：「香水都用上了，行行行，朋友朋友，你朋友多多啊，就不知道這個好朋友到底會不會變朋友了。」

「那你試著期待一下？」

陳潯推開了花店的門，回過頭來，朝謝穎然笑得帥氣又欠揍。

謝穎然對著他的背影做出揮拳的作，又喊著：「你要的小卡片我也給你放花里了啊。」

「知道。」

-

蘇羨音是踩著點下的樓，儘管已經在藍沁和林葦茹的檢查下，再確認了自己今天這行頭沒有任何不妥，在電梯的時候還是做著深呼吸告訴自己要放輕鬆。

但陳潯顯然沒有與共，也許是等了有一會兒了，蘇羨音剛抬出宿舍樓，就見到陳潯著兜站在車旁邊，他像是有點無聊，在踏落葉，發出聲響，整個人漫不經心的，卻因為緻系數直晚會主持人程度，頻頻引來注目禮。

蘇羨音嘆口氣，臉上卻漸漸浮起笑意，也走進承注目禮的範圍，一步步走向他。

他看見的時候停住了踏落葉的作，揚揚眉算是打招呼，側將副駕的車門拉開，像個極有風度的紳士。

蘇羨音聽著車門落下的聲音，才漸漸神識歸。

這不是做夢。

-

車上。

陳潯頻頻打量蘇羨音。

蘇羨音看著手機，但注意力完全在側，忽地說：「司機能不能專心點？」

陳潯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邊，輕笑一聲，卻沒否認。

只是說：「很見你這麼穿，多看幾眼不行？」

蘇羨音微低著頭，髮垂下來擋住的笑。

今天穿了一件棕呢子短外套，裏面是格紋馬甲背心，打底是打了領帶的白襯，下是配套的格子短，不過膝，腳上穿著一雙及膝長靴，將流暢纖細的部線條勾勒得恰到好。

細的棕長發不作束縛，卻戴了一頂貝雷帽，顯得俏皮又可，像個小畫家。

是有某些執念的。

曾經在高中有過類似的裝扮，滿心雀躍卻被兜頭涼水澆滅的那種驗，閉上眼依舊能覺心臟一下子被攥了。

可今天的，卻得到了他真心實意的誇獎與注目。

其實也是能走到他邊。能與他相襯的吧？

蘇羨音抿著淡淡開口：「其他時候你自便，開車能不能稍微專心點？」

陳潯懶懶笑著，也不辯解，反而兩指在額前輕輕一揮：「，遵命。」

……

蘇羨音對這次「約會」的進程一無所知，陳潯神兮兮告訴只需要跟著他走就行了，安心把時間都給他，笑笑沒反對。

最後車停在一家法餐廳門前，蘇羨音下車的時候還有些遲疑，看看四周，離這家店面一段距離還有一家四川火鍋店。

看到陳潯關好車門，小聲問：「是這家嗎？」

「是的，我預約過了，放心吧。」

蘇羨音突然謝藍沁為挑選的這套服。

川北的秋夜還是涼意沁沁，蘇羨音手在呢子外套口袋裏，跟在陳潯後走進了法餐廳。

門口的服務員跟陳潯校對預約單號。

服務員在電腦上作一陣后出一點疑，問：「手機號無誤嗎，陳先生？」

陳潯又報了一遍手機號。

服務員皺著眉：「先生，查詢不到您的預約號呢，請問是不是作上出了什麼問題呢？」

陳潯也蹙起眉，他掏出手機向服務員顯示自己的預約信息，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研究了一會兒，服務員又查詢一遍，還是沒查到。

蘇羨音踮起腳從陳潯寬闊的後背越過視線，看清手機屏幕後，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的氣息就拂在他耳後，輕飄飄的。

「你預約的……」

「好像是明天？」

陳潯：「……」

很難形容那個泰山崩於面前都面不改的陳潯此刻出了什麼樣的神。

他撓撓頭，像是被自己氣笑了，頂了頂腮，最後認栽，低罵了句。

又很快對遞來眼神的服務員說：「沒有說你，我就是……對自己很無語。」

蘇羨音也無語的，但更多是嘲笑他的窘迫，好像看他出錯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最後，法餐廳表示預約時間不能修改，今晚他們沒辦法在餐廳用餐。

陳潯看起來有些泄氣，懊悔地將額前碎發撥。

蘇羨音覺得好笑，心想也許真是命中注定。

「走吧。」

抬就走。

陳潯跟在後：「去哪？」

「去吃飯呀，不是8點的電影麼？」

兩人轉了個彎兒，踏進了熱氣騰騰香氣飄飄的火鍋店。

蘇羨音的胃好像此刻才歸於原位，心也一下子踏實了，反而比剛剛更自在。

在他面前即使表現得再淡定，卻清楚並不是完全能做到是自己，要注意儀態要注意話不能說得太過太隨心，即便是兩人已經為朋友的此刻，依舊不能完全卸下那一份看不出來的局促。

那份局促在剛剛踏進法餐廳的門的時候又跳出來囂，不是沒吃過法餐也不是不會用刀叉，只是在那樣的氛圍下，很擔心自己會小心謹慎到呼吸都不敢頻。

可火鍋店卻給了莫名的安心，大抵是熱氣騰騰的食、熱鬧的氛圍更讓有安全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個怪咖。

陳潯看著翻滾的辣油鍋，遲疑地問：「你冒都還沒好全，能吃這麼辣的？」

蘇羨音笑瞇了眼：「以毒攻毒。」

吃得很開心。

兩人從火鍋店出來，被迎面的秋風撲得閉上了眼，電影院就在對面商場四樓，兩人慢悠悠步行過去。

電影選的是加勒比海盜5，蘇羨音只在高中的時候看過第一部，對傑克船長只有的印象，談不上多喜歡這個ip，也談不上反。

只是燈剛關掉，熒幕上放著震耳聾的其他待上映電影的預告，蘇羨音陷在座椅里，卻怎麼也無法忽略。

兩人上濃重的，火鍋味兒。

蘇羨音皺了皺眉，小聲「嘖」了一聲。

預告片終於放完，熒幕上開始出現Disney的標誌。

陳潯拿起一顆米花，脊柱側彎一般將上半朝那邊挪了挪。

問：「怎麼了？」

電影開場總是聲音很大，各大公司的片頭都頗噱頭。

蘇羨音被這聲音震得不得不提高音量，說：「我倆上全是火鍋味。」

「是麼？」

陳潯笑了，在黑暗裏笑得模糊，稜角分明的廓卻更清晰。

「我聞聞。」

他微垂頸，蘇羨音卻因為背後像是有硌人的東西而調整著坐姿。

一涼意忽地蹭過左頸窩。

陳潯大抵本意是想聞聞上的火鍋味，卻因為突然坐起子，鼻尖堪堪過頸窩，熱意躥升。

脖頸間的溫度很高，而他的鼻尖卻因為門口那一口晚風而吹得冰涼，他的呼吸不自覺加重，蘇羨音因此而瑟了一下子。

陳潯這才慌地眨眨眼，結滾，默默退開了一段距離，黑暗裏看不清兩人臉上，卻能聽清自己震耳聾的心跳聲。

就在此刻，冗長的片頭終於放映完畢，整個熒幕陷一秒的黑暗。

就這一秒，陳潯的話清清楚楚落在蘇羨音耳邊。

比剛剛那口拂在脖頸的呼吸還令發熱。

心跳、呼吸與脈搏。

齊齊失控。

他邊漾著淺笑，眸沉沉。

「不是好聞的麼？」

「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