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 煩惱（二）

一百零二章煩惱（二）

陳氏聽了唐大夫的話。放心了些。現在就等著蔡庭那裡回信了。

卻說蔡庭收到陳氏的信，猛然意識到明菲先前那個份的確不討人喜。於是便去尋了李碧，將陳氏信中所說的說給他聽了，試探道：“是我疏忽了，我應該把明菲從前的事說一遍給你聽。”

哪想李碧聽完，笑了一笑，道：“依你這樣說，我不也剋死了我所有的親人？你們家好歹還是家，什麼都有，我卻是什麼都沒有了。你要三思哦。”

蔡庭愣了愣，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肩頭：“好！我沒看錯你！”

“喲，這樣說來，其實我也是不祥之人啊。”龔遠和踏著月一步三搖地走過來，大喇喇地坐到二人中間，拿眼睛斜著蔡庭：“他是你表弟，你對他有求必應，那我呢？我們這麼多年的分，你幹嘛總偏著他啊？”

聽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式的撒吃醋，蔡庭倒了杯茶給龔遠和：“你又和那幫人出去鬼混了？又喝了多酒？”

龔遠和不說話，拿眼睛看著李碧，嘟囔道：“你管我！你們纔是一夥兒的。”

李碧寬容的一笑：“我去廚房裡看看。瞧能不能請人做點醒酒湯。”

待李碧走遠，蔡庭方道：“不是我說你，就算是再急，也不用這樣埋汰自己，越是那樣，你越得惜自己的才行。”

龔遠和剛纔還朦朦朧朧的醉眼裡出一清明，苦笑道：“我不急，不急能行嗎？好容易有這麼個機會，自然得好好把握。”

蔡庭道：“其實你不妨考慮尋個好人家的兒，也可以多個人幫你。不然我替你打聽打聽。”

龔遠和輕笑一聲，揚手道：“別！謝了！就算是弄個好人家，也得給我攪黃了。即便了，去了沒多久只怕也得給弄廢了，何必呢。”說到此，他眼波流轉，笑著捶了蔡庭一下，“我本來看中一個厲害的，結果生生被你給賣了。你不仗義啊，不仗義。”

蔡庭皺起眉頭看著龔遠和，良久方道：“你別怪我。你要我的什麼都可以，但們不行。你確實是沒有他好，小時候吃過那麼多苦頭，幾次差點送命，我不會答應再去你家吃苦的。”

“我家怎麼了？我會吃人啊？”龔遠和沉著臉瞪著蔡庭，蔡庭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龔遠和頹然吐出一口氣，將外衫一，不客氣地爬到他的牀上躺下。無賴地說：“什麼都可以是吧？那我今晚就和你睡了。明天讓你聽聽閒話。”

蔡庭苦笑了一下，鄭重其事地道：“你覺得李碧這人如何？”

龔遠和齜牙一笑：“你真的問我？我最近看他不順眼，一定要說他壞話的。”

蔡庭道：“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快說！”

龔遠和閉上眼：“誰能說得清呢？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人的貪念從來都是無法遏制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清。這一生長得很，認識十幾年的人都有可能突然變了樣子，何況一個剛認識兩年的人？我建議你還是多等兩年的好。”

蔡庭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推了昏昏睡的龔遠和一把：“你和那些人來往，可聽過袁翰林家？他家那個老三如何？”

龔遠和低聲道：“口碑不錯，是個神，只可惜是個活不長的病秧子。京城裡的人家都不願把兒嫁給他。年紀輕輕的，一幅畫在外面要買到五百兩銀子以上，人家都說他實在可惜了呢。”說到此，他猛然坐起，“你家裡不會是……”

“是他家有那個意思。我母親還沒答應。”蔡庭嘆了口氣，“就不會好了？”

“我又不是大夫，怎知他會不會突然好了？總之我若有姐妹兒，怎樣我都不會把們嫁給這種人的。”龔遠和翻了個，靜靜地睡了。

李碧端著醒酒湯回來，蔡庭正坐在燈下寫信，龔遠和睡得香甜無比。李碧道：“要把他喊醒喝湯嗎？”

蔡庭道：“不必了。他睡著就睡著了吧。”一封信寫完，將信封了口，起吩咐小廝好生照顧龔遠和，他自己去了龔遠和的屋子裡歇下不提。

立秋這日，袁二夫人特特請了蔡家眷去別院參加秋葉宴。

一大早就明珮裝扮一新，笑嘻嘻地到了倚繡院，嚷嚷著要明菲看的新子如何。上那條竹青的高腰長乃是按著趙雪怡拿來的京城流行的最新款式做的，難得陳氏從不克扣這些，想做也就做了，自然得好生。

明珮一眼看到明菲穿的雪青的襖，淡到幾乎看不見綠的子，便手了：“三姐姐，你穿得也太素了吧。看看這袖子角連花都沒繡。不然頭上再朵花？換你那條茜紅的百褶？”

明菲對著鏡子整了整頭髮，無所謂地道：“這樣就可以了。我這幾日秋燥，看著那些大紅大紫的心裡不舒坦。”

明珮有些奇怪，秋燥和的有關嗎？

陳氏見了明菲的裝扮，略微一愣神，隨即點頭：“走吧。”

袁家最是風雅，時值立秋，楓葉未紅，然秋風乍起，有些敏的樹木此時已經微微見黃，更有些天生樹葉就比較斑斕的，看著卻也特別。他家這別院卻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從一個特意修建的閣樓上看下去，正好把半山的各樹葉看在眼裡，濃濃淺淺，黃黃綠綠，看上去卻也有另一番景象。

袁二夫人見著明菲的打扮。只覺人倒是清麗端雅了，唯獨太過素了些，便笑道：“明菲這打扮端的清雅人，不過小姑娘也太素了點，若是再加上一件櫻桃紅的伴臂，想必更擡。”是上年紀的人，何況家中這樣的形，最是喜歡熱鬧惹眼的。

明菲溫和一笑，表示記下。

陳氏笑道：“這孩子素來不喜那些大紅大紫的。”

“是麼？”袁二夫人微覺詫異，讓袁枚兒領了明菲姐妹三人一同去遊園子，又和陳氏提到了上次的話題，陳氏雖然還沒收到蔡庭的信，卻也看出明菲一點意向，看著茶杯道：“實不相瞞，這孩子上頭還有個哥哥，我原本給那個尋了親事，但我家老爺說要等他過了子試再說。這樣一來，其他幾個孩子都要被耽擱了，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倒是還小不怕拖，可你們三公子……”

袁二夫人聽了，臉微變，勉強一笑，道：“妹妹和我自來就比旁人說得到一。你知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不會玩那些彎彎繞繞的事，你和我說實話，可是你家三丫頭已經有合適的人家了？”

陳氏爲難地道：“那倒不是。我和姐姐說的都是實，你也知道我們府上的形，這孩子的主，我實是隻能做得一半。再耽擱兩年無所謂，可是……”

шωш.ttκa n.℃O 袁二夫人卻似鬆了一口氣，臉上重又堆起笑來：“我還當是已經有人家了，既然不是，咱們也不急。左右都要等及笄的。”那口氣竟然是非明菲不可。

陳氏不由滿頭冷汗。難得遇上一個和自己如此談得來的人，實在是很想保持這份友誼。可是對方此時卻是爲難了。實在是有些想不通，袁家爲何就一定要明菲了？本想說另外給袁二夫人介紹幾個好姑娘，想想又考慮到袁三公子那板兒，忌諱，別家定然也忌諱，不然袁三公子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還沒定親。還是別討人嫌了吧。

袁二夫人卻似是沒注意到陳氏的尷尬和爲難，笑地換了話題，和說起了詩詞來。

袁枚兒將孩子們引到了一棵參天古木下，推著樹下那架鞦韆，捋起袖子道：“今日天，無風，氣溫合適，我們來比誰打得最高吧！除了贏的那一個，其餘人等每人做東請大家著玩一日，包吃包喝。”

一羣孩子都是玩笑的年齡，聞言紛紛符合。袁枚兒年齡最大，又是主人，率先褪了釵環，去袖子寬大的外衫，只穿小襖，了腰帶，用帕子包頭髮，上鞦韆架。用力躬、屈、下蹲、直起、、擴一連串作做下來之後，鞦韆被驅起，越越高，興趣來了，花樣百出，臉紅撲撲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清脆。

趙雪怡站在下面指著道：“這丫頭，笑得這般囂張，全無一點樣子。”

正說著，並拘了，袁枚兒慢慢停下，捋著額前散下的碎髮，著氣笑道：“這是我們家自己的院子，又不是在旁家，也沒外人。你幹什麼管得這般寬？不抓時間玩樂，以後想這樣玩兒都沒得機會。”接著推了趙雪怡一把：“到你了，老夫子！”

趙雪怡卻是沒袁枚兒那個力，能打起來，卻打得不高，很快就興趣缺缺地停了下來，笑道：“我認輸便是，左右都是舅父舅母拿銀子給我花，不必拘著我自己……”

“還沒並拘就停了，你可真是個沒用的。”袁枚兒啐了一口，笑著問明菲：“你呢？是自己打，還是要我們送？”

明菲笑道：“我以前在鄉下曾經玩過，不過花樣子倒是沒你的多，打得不好看，先試試看。”以前在吳家村的時候，正月裡村裡的小姑娘小媳婦們會在村頭的老樹下打鞦韆玩，和芳兒每每趁著睡前那段比較清閒的時間，抓時間跑到那裡去玩上一回，那時候只是爲了強健，也是爲了和芳兒聯絡，好從芳兒那裡多打聽一點有用的消息。沒曾想如今竟然英雄還有用武之地。

明菲穿的就是小襖，不必，只了腰帶，退下釵環，使了一方胭脂紅的帕子包頭髮，才踏上鞦韆板，做了兩個作，袁枚兒就笑了起來：“一看就是個行家裡手，你好生的打，看我倆誰的高！”

明菲迎著微風越越高，此時幾縷過雲層了下來，剛好照在圍牆外的樹林上，明菲沐浴著，看著深深淺淺的綠，呼吸著新鮮空氣，許久沒有的那種清新自由之油然而生，不由微微瞇眼，出一個大大的愜意的笑容來。自然而然地就打了個花式，鞦韆箭一般向上衝去，就要到達最高點時，猛然站了起來，樹下的孩子們俱都發一聲好。誰想明菲包發的帕子竟在這個時候鬆了，滿頭青傾瀉而下。一陣微風吹起，模糊了眼，看也看不清楚，明菲的作就慢了許多。

“明菲，別玩了。”袁枚兒道，“算你贏了！”

明菲微微一笑，將頭甩了甩，試圖將吹到臉上的長髮甩開，不期然的，卻看到了不遠一座高高的閣樓上，一道半開的窗，袁司璞站在窗邊專注地盯著看，能看到他蒼白的臉上微微的紅暈和閃閃發亮的眸子。

明菲滿心的喜悅猶如被一盆涼水兜頭淋下，慢慢收了臉上的笑容，再也提不起興趣，怏怏地由著鞦韆慢慢停下，跳下鞦韆，接過金簪遞上的帕子將頭髮束起，佯作尷尬地看著袁枚兒：“尋個地方給我梳頭好麼？”

“我看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最合適？”袁枚兒歪著頭想了想，揚手指向不遠的那座閣樓：“去那裡吧。”

明菲笑了一笑：“怪遠的，這裡沒外人來吧？”也不等袁枚兒答應，命金簪拿了妝盒尋了個背風的地方，背對著那座閣樓飛快梳了個簡單的髮式。再回過頭來，不經意地掃一眼閣樓頂端，那扇半開的窗子已經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