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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看著外面那方小小的院落,鄙夷地想,這裡連當初幹活的地方都比不上,俗話說,人往高走,水往低流,哪裡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桃那丫頭要留在這裡便留著,可不願意!
要留在夫人邊,就要打通那餘婆子這關。可這餘婆子,油鹽不進,把自己進府以來藏下的私房取了一大半去討好餘婆子,餘婆子竟然還一副不放在眼裡的樣子,反而對桃青眼有加。
桃這丫頭雖然表現出來的樣子似乎是想認命,跟著三小姐,守著三小姐了。但誰知道是不是以退爲進,故意掩蓋真實意願,變相地討好餘婆子和陳氏的?這個機會太難得,不能讓桃得逞!
杏氣哼哼地將窗扉猛地放了下來,窗扉發出一聲悶響,隨著這聲悶響,後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杏方想起屋裡還睡著一個三小姐,當下回頭,看三小姐是否被驚醒了。
只見三小姐一雙眼睛亮得不正常,定定地看著,見來,也不迴避,反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看著清澈,裡面卻似有個黑,讓人看不底。九歲的小娃,怎會有這種眼神?杏再一看,卻見三小姐一臉剛睡醒後的茫然,剛纔那種黑一閃不見。
似乎是自己看錯了,但杏還是心虛,賠笑道:“三小姐,桃將這窗子開得大了些,奴婢怕冷風吹著了您不好,便想關上。誰知道奴婢手腳笨,這窗子又破舊,不聽使喚,竟然吵醒了三小姐。”
明菲暗道,好個賊丫頭,敢什麼都是別人的錯,就沒半點錯。裡卻道:“既然如此,你去和吳家說,請把這壞了的窗子換了如何?”能折騰汪氏的機會,明菲是不會放過的。
杏先前還怕明菲會責罵自己或者是向餘婆子告自己的狀,見明菲竟然什麼都不追究,還順著的話,讓將窗子換了,當下輕鬆起來,覺得自己果然是多慮了。便笑道:“是,等吳家嬸孃一回來,奴婢便去說。小姐了嗎?奴婢去廚房看看,桃爲您準備的豬肝粥可好了?”
明菲親耳聽見桃是去煎藥的,哪裡又會有什麼豬肝粥?這分明是杏踩踏桃的伎倆。明菲也不點破,瞇眼打了個呵欠,道:“我不喜歡豬肝粥的那個味道,我想吃吳家嬸孃親手做的桃花糕。不是做桃花樣子的糕,而是用桃花加糯米做的糕。還是兩年前芳兒分了我一塊吃,我就再也忘不了那滋味了。若是不得吃這糕,只怕我藥也喝不下。”
杏愣住,這寒冬臘月的,哪裡有什麼桃花來做糕?三小姐這麼大的孩子了,又是長在鄉下,應該更懂得時令纔對,這是什麼意思?
杏正在那裡開腦筋,揣測明菲的意思,又聽明菲道:“杏姐姐,你腳上的鞋,是你自己做的嗎?”
杏隨口答道:“是啊。”腳上穿的,是一雙最普通不過的青布鞋,卻做得秀雅端正,特別是上面繡的那幾朵石榴花,配從淺到深,栩栩如生。
明菲道:“穿了多長時間了?”
杏不知爲何突然對自己的鞋興趣,雖怕是聽到了自己和桃先前的對話,卻只能忐忑地答道:“半年多了。一雙布鞋子而已……”手裡拮據,只能有兩雙鞋子換洗,自然是能多穿一段時間就多穿一段時間的。
明菲笑著讚道:“做得可真不錯。我常聽村裡的媳婦大嬸們說,這鞋做得好,先看鞋樣剪得好不好,再看做得跟腳不跟腳,最後還看可牢實,繡花什麼的,都是次要的。可你這雙鞋,真是要樣子有樣子,又牢實,鞋面也繡得好。依我看,你的手藝也不比桃姐姐差嘛,怎麼就那麼謙虛,說自己只有一顆心,別的都拿不出手?”
杏嚇得手心冒出冷汗來,暗忖道,不知自己和桃先前的對話,明菲到底聽了多去?那些話若是傳到餘婆子耳朵裡,只怕的打算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但見明菲一臉的天真,彷彿真的是羨慕鞋子做得好的樣子,便想,一個九歲的鄉下小丫頭,懂得什麼?當下手心裡的冷汗也幹了,笑著糊弄明菲:“回三小姐的話,您的祖母,老夫人曾經教導過奴婢,做人一定要謙虛。奴婢得了教誨,一直牢記在心,不敢相忘。三小姐若是要鞋子,奴婢盡力爲您做兩雙就是。”
明菲燦爛的笑了:“說得是,姐姐是個好的。我還真的要煩勞姐姐,不知姐姐有空沒有?”
只要不追究先前的事,杏還有什麼不能滿足的?當下大包大攬:“小姐要奴婢做什麼,只管吩咐就是。”
明菲笑道:“請姐姐幫我看看,我換下來的服啊被褥什麼的需不需要洗,還有這屋子,原來不是我住的,我怎麼聞著就有怪味兒?”既然你那麼閒,閒得嫌棄我,閒得挑撥人不要跟著我,我便給你找點事做做。
杏打了個冷戰,這麼冷的天氣……
又聽明菲自言自語地道:“算了,姐姐哪裡做過這些活?還是餘媽媽回來,我再請幫我看看吧?不行,餘媽媽很忙,年紀也大了。可若是請吳家的使婆子洗,我又怕手笨腳的,將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綾羅綢緞給洗壞了,不然,等我好了以後自己洗?反正也洗習慣了。”
杏忙不迭地道:“奴婢去洗,奴婢去洗。”
明菲道:“可是外面很冷啊。那水冰冷刺骨,我前幾日給吳家嬸孃洗服,差點沒把手給凍壞了。”
杏“啊”了一聲,豎眉罵道:“奴婢一定要讓那臭婆娘給您洗!小姐,您放心,奴婢怎麼都要爲您出了這口惡氣!”
明菲笑得一臉的天真:“杏姐姐,你真是又聰明,又,又能幹,我真想問母親要了你,就讓你留在我邊照顧我,你願不願意啊?”
杏懵了,卻見明菲翻了個,嘆道:“哎呀,真是的,剛睡醒,又困了,怎麼越睡越冷了呢?這炭盆好像是滅了?”
杏還沒從打擊中清醒過來,兀自站在那裡不。明菲又道:“杏姐姐,桃姐姐和你相比,誰更能幹一些呢?”
杏就算是再笨,也明白明菲的意思了,當下忙不迭地替明菲掖被子,加炭,笑道:“自然是桃更能幹。”
明菲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閉上眼徑自睡了。
杏皺起眉頭,這三小姐,怎麼怪氣的?真應了那句話,龍生龍生,老鼠的兒子會打。張氏夫人那麼明的一個人,老爺那麼老巨猾的一個人,又怎會生出一個傻兒來?也怪自己不小心,算著桃不會把的話講給餘婆子聽,卻沒想到給這個小人盡數聽了去,反過來威脅。
杏最苦惱的是,明菲到底想要做什麼才肯放過?看著明菲寧靜的睡,呆呼呼地站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將明菲換下的都收起來,放在盆裡端出去洗。
剛打開門,一條灰撲撲的狗毫不客氣地順著的往裡,杏怪了一聲,拿起手裡的盆子就要往灰灰上拍。斜刺裡出一隻手扶住的盆,正是芳兒。
芳兒笑瞇瞇地道:“灰灰被打會咬人的。”說著安地拍拍灰灰的頭,帶著它進了屋,反手將杏關在了門外。
杏氣結,又不敢發作。走去圍著結冰的水井轉了許久,突然拍了一下腦袋,明菲不是說要吃汪氏親手做的桃花糕,不是說替汪氏洗服時手都凍壞了嗎?要汪氏替明菲洗服是不太可能的,但爲難一下倒是可以的。明菲這是要自己替出氣啊!杏恍然大悟,將盆子往水井邊一放,興沖沖跑去找桃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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