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叔，你不用見外。”陳九州聲道，面前的老卒，已經不知對他行了多次禮了。

比起百姓，這些曾經的楚士，對于東楚會更加有歸屬，另外讓陳九州更慶幸的是，由于曾經效力東楚，老卒們對于他這位名聲敗壞的相，反而沒有太大的隔閡。

面前的老卒于正，沒退伍之前，是虎賁十三營里的一名小校尉，算是半個人了。

“于叔，本相想打聽一下，楚都里，現在大概有多老卒？”

于正想了想，“約有萬人之數，除開病臥的，生活不能自理的，還剩八千之數。”

“多謝陳相發了恤，不然好多人，恐怕都過不下去了。”

“于叔，你們常聯系麼。”

“有的，我們老卒里，立一個互助營，若是誰被欺負了，或者得了大病，都會想辦法幫襯一下。”

“若是以后有人需要幫助，于叔可去府，本相定當幫忙。”

“多謝陳相……嗚嗚。”

陳九州心底同樣傷，“作為晚輩，本相想請于叔記住一句話，東楚老卒，并非是累贅，而是我整個東楚的英雄。”

言罷，陳九州朝著于正，躬施了一禮。

“于叔，本相日后，再來相訪。”

待于正抬起頭，發現陳九州已經離開，抱著袍袖的影，堅毅而清冷。

……

東楚死牢。

陳九州帶著賈和，冷冷踏了進去。

刑房里，鹿山五虎被了上，不斷嚴刑供。

“陳、陳相，都不肯說！”牢頭慌不迭跑過來，聲音發。

陳九州也懶得責怪，這些山越人連死都不怕，普通的刑罰，估計也是沒轍。

沿著死牢通道，陳九州和賈和兩人，徑直走到了最末的一間。

待牢頭敲了敲鐵鎖后，那位渾披的山越子，抬頭掃了眼陳九州，眼睛里幾乎冒出火來。

“打開牢門。”

“陳相、這魔頭危險至極，刑的時候，還傷了兩個兄弟。”

“陳相讓你打開！”賈和低喝。

牢頭著頭，急忙打開鐵鎖，爾后又獻殷勤地搬來一張椅子。

陳九州也不客氣，平靜地坐了下來，目冷冷看著面前的山越子。

“把放下來。”

牢頭錯愕了會，不敢不聽，只好提心吊膽地靠近，將山越子從刑架上放下來。

“本相沒猜錯的話，你是河安王的人。”

僅一句，便讓山越子臉微微一變。

東楚境，不止河安郡有山越部落，其他地方也有，只不過河安郡三個山越部落臨近，越人較多而已。

而陳九州一開口，便說出了山越子的來歷。

“河安王的膽子便如鼠屎一般，本相再猜，肯定不是河安王的意思。”

山越子側過頭，避開陳九州的目。

“本相不知河安郡發生了什麼，但本相可以告訴你，爾等刺殺圣駕，本相只需擬一道圣旨，讓河安王剿殺三個部落的越人，你說，他會不會聽旨？”

“你肯定在想，東楚皇室積弱，河安王本不會聽。”陳九州語氣一頓，“但本相若是答應，給河安郡的軍餉翻倍，你再想一下，他這次會不會聽？”

山越子終于側過頭，一張臉驚得發白，垂下的雙手，茫然不知所措，搖得鐵鎖錚錚作響。

“本相——”陳九州突然頓住，旁邊的賈和也回過頭，和陳九州面面相覷。

面前的山越子，居然是自己撕開了服，出潔滿的子，帶著跡，沉默地垂著頭，微微發抖。

“牢頭，你、你退出去！”陳九州急忙轉頭。

牢頭不不愿地邁著小碎步，不時回頭看，最后還是被賈和一腳踹走。

“老賈，是什麼意思？”陳九州艱難咽了口唾。

“、大概想用子賄賂陳相……”

“老賈你別看了！你應付不來的。”

“陳相明明是你在看，我都捂著眼了。”

陳九州無語地下長袍，丟到山越子面前，終究還是忍不住再看了兩眼。

“穿上服……不然本相真派人剿殺部落了。”

山越子猶豫了下，沉默地撿起長袍，緩緩披在了上。

“老賈，你最好先一下鼻。”

“陳相，你還是自個先一下吧。”

兩人一番作后，牢房里的氣氛，才慢慢恢復正常。

“把你知道的一切信息，都給本相好好說出來！”毫無底氣地拍了拍桌子，陳九州試圖恢復正襟危坐的模樣。

“我白鸞。”山越子抬起頭，英氣的面容上，垂著悲憤。

“河安王的人？”

白鸞沉默了下，點點頭。

“刺殺陳相，是我自己的意思。”

陳九州怔了怔，他原先一直以為是刺殺小皇帝呢，沒想到又是他。

“這幾年以來，本相似乎是沒和你們越人，有什麼大過節吧？”

哪怕是偏僻地方，那些占著郡縣的山越黨，他都還沒有空檔去蕭清，頂多是林堂在鬧一波，但林堂的事何其，知道的人不會太多。

“越人打獵，收山稅。越人結親，收賀禮稅。越人生子，收人頭稅。越人殯天，收送魂稅。越人生老病死，窮其一生，都在為東楚的苛捐雜稅而憂愁！敢問東楚丞相，我們該不該反！而你，把持東楚朝政，定下這樣的苛政！該不該死！”

白鸞的言辭，愈漸強烈，卻讓陳九州的眉頭，越來越皺。

“這些東西，都是河安王對你說的？”

白鸞咬著，咬出了。

陳九州冷笑，“本相可以告訴你，河安郡已經整整二十年，沒向東楚國庫，納過一兩銀子了。”

這一句，讓白鸞頓時懵在原地，神態越發復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