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風雨將至,於邊境的邊關卻還差一個多月才步雨季,眼下正是乾旱的時候。
邊境的守軍站在城牆頭打了個哈欠,看著眼前大片大片皸裂的土地出神。
這樣乾旱到皸裂的土地若放在長安城怕是早就引起民了,但在這邊境,百姓卻是習以爲常,邊關的氣候比不得中原陸那般宜人,這樣惡劣的天氣,不管是百姓還是守軍早已習慣了。
天地的盡頭出現了一人一騎,守軍瞇了瞇眼,將腰間懸掛的號角拿到手邊,目送著這一騎向這邊奔來,馬蹄踩在乾裂的土地上,濺起滿地的塵煙。何爲風塵僕僕,眼前這一騎就做了最好的詮釋。
那一騎眨眼之間已至城下,認出這是他們這邊的傳訊兵,守軍站在城牆頭俯去,揚聲問道:“何事?”
“那個在我大楚爲質的質子了新任的匈奴單于!”傳訊兵滿是沙塵的臉上還能看到乾涸的跡,他雖因是漢人,躲過了這一劫,但兵荒馬的,顯然躲得也分外不易。
自那個智牙師迴歸匈奴之後發生過幾次兵,他幾個兄弟死的死,傷的傷,不,沒有傷的,那看起來文縐縐相貌又出的質子下手卻是與外表截然不同的狠戾,手上絕不留下活口。昨晚政變是他殺了自己的兄弟之後正式對自己的父親匈奴單于下了手。
守軍已走下城頭,將傳訊兵帶去見了此時守著邊關的邵老將軍。
“那個智牙師只帶了兩千人就殺了那個老單于邊近萬的人馬……”
邵老將軍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黃將軍還不曾被派去打陳善時就曾言這個智牙師絕非善類,如今看來,他哪是絕非善類,分明是個大敵。
“此人是個狠角!”邵老將軍嘆道,“只可惜如今邊關兵力不足,否則倒是個好機會!”趁他虛要他命啊!
陳善起兵,以至於邊關被調走了不人馬,先時匈奴,邵老將軍心中還算大定,但沒想到智牙師平定的速度遠比他想的要快得多。短時間想要再掀是不可能的了。智牙師顯然意識到了的問題,或許是大楚陳善起兵給他的啓發,他一個也沒留,匈奴也講究統,此時但凡沾上一星半點統的都被他殺了個。如今倒算是高枕無憂了。
“以前智牙師就是個狠角,但遠沒有如現在這般果決迅速,曾經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出手總有所顧念,如今去了一趟長安,倒變得越發狠戾起來了。”邵老將軍思及此事便一陣頭疼,“我們這裡定要守住了。”
此地離匈奴人馬駐紮之地只有四十里,而另一邊,二十里開外就有一城的百姓,這是匈奴前往中原的重要關卡,一旦讓他們關,後果將難以預料。
至於所謂的先前簽訂的停戰協議,邵老將軍還沒有蠢到覺得一紙協議能代表什麼的,戰場之上能代表一切的唯有實力。智牙師此人比起老單于更難對付。
“我們這裡還有多人馬?”邵老將軍問道。
軍中定謀的文士算了算,道:“大約三萬餘人。”
邵老將軍兩條花白的眉微微抖,泄了他此時心真實的心:人數倒是不,看著似乎兵強馬壯,便是匈奴真有意攻,也能抵擋一陣,但他心裡清楚,此時留在這裡的多是些老弱的兵力,年輕的將士已跟著黃將軍中原腹地與陳善作戰去了。
“難說的很,沒準什麼時候他便會率兵攻。”邵老將軍幾十年的經驗讓他迅速做出了判斷。
四十里開外是匈奴人駐紮之地,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匈奴王庭,匈奴最英的大軍就在那裡,而他此時除卻這三萬老弱之兵,卻什麼也沒有了。
陳善與黃將軍兩位將星相爭,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對了,將軍。”那趕回來的傳訊兵道,“還有一事,就是新任單于智牙師並沒有歸還我大楚的晉王李利。”
帝陛下還有一個兄弟活在世上,那就是在匈奴王庭爲質的晉王李利,本來被派遣而來爲質便已做好了殞命的打算,這一點邵老將軍清楚的很,更何況如今的帝與李利這個兄弟也沒什麼大。這件事他清楚,曾在長安爲質的智牙師應該更清楚,卻爲何不肯歸還這個沒什麼用的晉王李利?邵老將軍有些不解。
一陣狂風呼嘯而來,熱浪帶起煙塵滾滾,讓人的心頭愈發煩躁,邵老將軍長嘆了一聲,道:“修書一封急送長安,將消息傳給陛下吧!”
未除,外憂將至。
……
這座營帳不大,其佈置卻雅緻清幽,混不似邊關塞外的雄厚,而著漢人的雅緻。
緻的卻也不過這些外而已,此時營帳的幾個人卻是坐立不安,其中尤以坐在主位上的年輕男子最甚。
昨晚外頭的呼喝、尖嘯、慘還有那兵刃利刺的聲音,以及營帳外濺上的跡都昭示了昨晚政變的殘酷,他們蒙著頭藏在被子裡卻依然無法隔絕外頭的廝殺聲。
除了早上來人將傳訊兵帶走之後,他們便再也沒有見到旁人,只除了守在營賬外,手執利刃的匈奴武士站在門口,隔絕他們的出。
人早已的飢腸轆轆了,桌上的茶壺裡也滴水不剩了,不過比起理上的煎熬,更讓人耐不住的是心理上的煎熬。他對這匈奴誰當皇帝,不,單于沒有興趣,他只關心自己的境。
雖然人在此爲質,卻不妨礙他知曉大楚的一舉一,譬如父皇駕崩,譬如最後居然是安樂這個野丫頭登基了,他的兩個兄弟盡數死了。李利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畢竟相隔太遠,但他卻覺得這個應該不會是什麼“巧合”,安樂那野丫頭不是善茬。
那時,匈奴沒有將他遣回中原,他當真是鬆了一口氣,真回去的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經歷了昨晚那一場,匈奴此時的單于還會不會是原來那個他都不知道,是以對自己的境越發擔憂了起來。
這一等一直等到了午時,一隻腳踏了進來,踩在帳的紅毯之上,落下一個暗的腳印,空氣中隨即多了微妙的味道。
是腥味。
李利本能的向後了子,將人的在椅背上,看著帶著熱浪的人。
進來的人著一素白的漢人袍,五也與漢人類似,生的很是好看,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會將他認作一個實打實的漢人。可李利知道他不是。這是曾經與他互爲質子的匈奴左賢王智牙師。
“呀!忘了換鞋了。”智牙師笑著搖了搖頭,看著絨毯上那個印子口中向他道了聲歉,道,“一會兒給殿下換條毯子。”
“多……多謝左賢王。”李利覺得中乾乾的,臉上出一個難看的笑意,瑟的看著他。
那跟在智牙師邊的手下當即一聲冷哼,道:“什麼左賢王?這是我們單于陛下!”
單于?李利嚇的臉一白,當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而後慌中也顧不得推倒了茶幾,連滾帶爬的爬到了智牙師的腳下不住叩頭:“單于恕罪、李利……李利無知,這是李利的錯!”
“你起來。”智牙師臉上笑意不減,手將李利扶了起來,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不是你的錯,我穿了你們漢人的裳,並未著禮袍,你認不出來也不怪你!是我的錯。”
“單于便是單于,豈會因未著禮袍就不是單于了?”李利著子在智牙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帶著討好諂,“您想穿什麼便穿什麼,禮袍什麼的,您說是纔是,您說不是就不是!”
“哈哈哈哈!”一襲話取悅了智牙師,令他“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連連點頭,直道,“晉王殿下果真是個人才,說的好啊!是什麼袍子也要本單于說了是纔是!我便穿你們漢人的這一裳,真是好看!還有你們漢人的山水景、你們漢人的詩書禮樂,都我甚是欽佩啊!”
李利忙道“不敢”,口中直道:“詩書禮樂哪比得上單于這般文采!”
這副沒了骨頭諂樣,讓帳中幾個文士看的直皺眉,卻不好說什麼,只低下頭平復自己心不齒的緒。
“晉王真是謙虛了!”智牙師拍了拍李利的肩膀道,“我與你一見如故,需長你幾歲,不如你我就以兄弟相稱可好?我是兄,你是弟!”
李利忙揪住他的袍,紅著臉,一臉興道:“那小弟便多謝大哥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智牙師說著看向他帳中幾個文士,道,“大哥有事與賢弟說,不如讓他們暫且先退出去?”
李利連遲疑也未遲疑,忙揮手趕人。
待到帳中沒有旁人之後,智牙師纔看著他道:“晉王殿下,曾經我與你互爲質子,如今你們陛下放我回來,我想著也是時候該將賢弟放回去了……”
“大哥饒了小弟這一命吧!”李利還未聽完便嚇的面如土,連忙跪了下來,不住叩頭。
“哎呀,賢弟你這般真是折煞大哥了。”智牙師的漢人詩書並未學多久,也就大概懂個意思,出口錯不,不過李利聽得懂就是了。
他手將李利扶了起來,嘆道:“可我匈奴與大楚簽有協議,不送你回去怕是無禮啊!到時皇陛下怪罪便不好了。”
“我那兩個兄弟的死與那丫頭絕對逃不了干係。”李利急急道,也顧不得在匈奴人面前自揭短,咬牙切齒的說了出來,“我若是回了長安,定然有去無回,求大哥救我!”
“其實……還真不是皇陛下的手。”智牙師挲著下道,“皇陛下仁慈之名在外……”
“那都是騙人的,做給外人看的,大哥千萬不要相信。”李利哀求道,“這丫頭心狠手辣,什麼都做的出來,求大哥救我一命!”
“好說,”智牙師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回過神來,對李利道,“你我既然兄弟相稱,我便定是要救你的,你放心就是了。只是也只能做到如此了,畢竟那可是大楚的皇陛下,便是我也做不了什麼。”
“那多謝大哥了。”李利鬆了一口氣,弓起腰背站在智牙師旁恨恨地罵道道,“我父皇絕不會禪位於,我看這位子八是踩在我兄弟幾個的上爬上去的。最毒婦人心,果然聖人誠不欺我也!”
“聖人就是聖人。”智牙師聞言掌道,“這話說的倒有幾分道理。”
頓了頓,他低聲音,湊近李利道:“賢弟放心,既然皇陛下這位子來的蹊蹺,若有機會,大哥定助你將……你丟掉的一切奪回來!”
李利聞言當下不已,忙再次跪了下來:“還是大哥對我好!”
智牙師手虛扶了他一把,道:“這是應該的,畢竟你我兄弟如此深厚,又曾互爲質子,漢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同是天涯淪落人,這自然不同旁人!”
“多謝大哥!”李利重重的磕了個頭,道,“若真有那一日你我兄弟定平分天下!”
智牙師放聲大笑了起來,又與寒暄了幾句,才道:“大哥方纔繼位單于,還有要事要做,便先走一步了。”頓了頓,他又掃了眼這營帳,道,“賢弟這地方我看小了些,改日定給賢弟換個住。”
李利聞言忙大喜叩謝。
智牙師擺了擺手,走了出去。手下跟在他的後出了營帳,走了幾步,掃了眼不遠在外候著的那幾個漢人文士,忍不住皺眉:“單于,您是智者,那個什麼晉王卻是個沒用的孬種,您何苦同他結?便是曾互爲質子,他也不是您可以相比的。”
智牙師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笑著道:“我呢,不信什麼同是天涯淪落人這種話,比起這些漢人的辭藻,我更喜歡旁的。譬如可效仿他們漢人‘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李利那麼沒用,正好可以拿來推出來做個擺設。不是所有漢人都像他這般骨頭的,多的是傲骨的漢人,沒了他,我也怕個他們漢人說的那樣‘玉石俱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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