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四這一日,聞安臣正自在城牆邊兒上監工,他旁邊站著楊誠,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
說起來,有了這些時日的相,兩人關係已經很好,甚至以兄弟相稱了。沒辦法,聞安臣就是跟他投緣,兩人說話也很投機,什麼話都能說到一起去。
此時,三屯營鎮城已經變了一個大工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在修建城牆,一些附屬的工程也在修建——比如說東門外的湖泊,此時就正在挖掘,因爲修建工程要用到大量的土,所以挖掘湖泊的工程就提到現在來做,而非跟西門外的大校場一樣,先把城牆修好了再說。
不過不遠的老的三屯營鎮城繁華依舊,裡面住著的百姓軍兵該咋樣還是咋樣,並沒到什麼影響。
正在這時,聞安臣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幫人從西而來,人數足足有二三十個,都是莊戶人家的模樣,帶頭的則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士紳打扮,瞧著頗有份。
聞安臣瞧了一眼,頓時目一。
那一行人竟赫然擡著兩口棺材!棺材上捆著白布,甚至連油漆還沒上,顯然很新。而衆人還扭送著一個人,這個人看打扮竟然是個軍兵,只不過他被大夥兒給捆起來了,用繩子拖著走,時不時的還被踹翻在地,捱上幾腳。
靠著在秦州這些日子的經驗,聞安臣立刻猜到,這些人只怕是要去告狀的!
一邊楊誠也是臉一變,他瞇著眼仔細看了一會兒,道:“這些人抓了一個軍兵。好大的膽子!”
他臉上然有怒氣。
聞安臣瞧著也是稀罕,這可是在薊鎮,十幾萬軍兵聚集的薊鎮。在其他的地方,可能是文貴武賤,但在薊鎮,武將不說是制文,至也不會被文欺負的太厲害,而且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張居正看重戚繼,也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就來打戚繼。
在別的地方,軍兵地位低下,但是在薊鎮,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況。
這些百姓膽子也是夠大的,在薊鎮的鎮城所在地,扭送著一個軍兵要去見,這分明就是狠狠的打薊鎮上下所有兵的臉啊!
也
真不知道他們是想不到後果還是膽大包天。
“不行,我得去看看。”
楊誠看了眼聞安臣道。
“一起吧。”聞安臣道。
“不,你不能趟這趟渾水。”楊誠擰了擰眉頭:“今日這事兒,我瞧著蹊蹺的,興許是背後有人興風作浪也說不準。咱們薊鎮這些年,要錢給錢,要人給人,朝廷對咱們極好,早就有人看不慣了,說不定是有人想趁機整治咱們薊鎮。”
對於楊誠說的,聞安臣有些不以爲然,他覺得事可能沒那麼複雜。不過楊誠能說出這番話來,卻是讓他很是詫異,說明楊誠此人見識很不一般。
“百姓必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抓了一個軍兵,看樣子他們是要去鎮城討個說法的。”聞安臣道:“事出必有因,我瞧著可能是個案子。小弟在秦州是刑房司吏,手裡頭經的案子不在數,我跟上去,興許能幫上忙。”
楊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兩人快步朝著那隊伍走去,此時那一行人已經吸引了許多的目,修建城牆的日子無疑是很無聊的,而白天繁重的力勞也讓他們在晚上閒暇時間沒有力氣去幹別的,一個個都是無聊的要死,這會兒難得有個大熱鬧可以看,自然不能放過了。修建西城牆的不人都是停了手中的活計,往那邊張過去。
一條向西的寬闊道路從三屯營舊城的西城門延出來,把正在修建中的新城牆給分了兩半兒,那一行人就是順著這條路往三屯營走的。
楊誠和聞安臣兩人很快趕到那裡,楊誠攔在隊伍前頭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他一打眼瞧見那被衆人捆起來的士卒,更是怒火中燒,原來那士卒鼻青臉腫,口鼻滲,顯然是之前已經遭了一番毒打了。他耷拉著腦袋,似乎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趕把人放下!”他指了指那士卒,厲聲斥道。
那些百姓都是面面相覷,此時,領頭兒的那位穿著打扮頗爲考究,鄉紳模樣的中年人彎了彎腰,恭敬道:“這位大人。小人等有冤稟報!”
“有冤?”
楊誠心裡打了個突,
擰著眉頭道。
他看了聞安臣一眼,心道聞兄弟猜的是真準。
“你說吧!”楊誠淡淡道。
“是!”
那鄉紳輕咳一聲,道:“小的姓牛,家住牛家灣,就在那邊山下。”
他手指了指後那些人:“我後頭這些後生,也都是牛家灣的。”
這鄉紳仔細的說了一通,楊誠和聞安臣也大致知道了事的原委。
原來,這鄉紳名爲牛昶畊,乃是牛家灣的里正,牛家灣就在三屯營所在的這個巨大谷地的西邊兒山腳下,離著鎮城約莫有七八里地遠,有一條河發源于山上,匯聚一條水量頗大的河流,往北而去。河流在牛家灣所在的地方拐了個大彎,形了一個灣口,牛家灣村子便是坐落在這河灣懷抱之中。
地形頗爲平坦,再加上有著河流灌溉,所以牛家灣不愁旱澇,一直收都不錯。這薊鎮又靠近邊塞,沒什麼大地主來這兒買地,所以整個牛家灣幾乎沒有地主,都是自耕農,各家地雖然不多,但的皇糧也,因此每年頗有富餘,日子都過得頗爲富足。
牛家灣沒有太窮的,也沒有大富,便是這鄉紳牛昶畊家,也不過是比別人略富一些罷了。
牛家灣幾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姓牛,除了村西的一戶。
那家姓張,是從外地遷來的,不過跟牛家灣的人關係都不錯。此地民風淳樸,鄉里鄉親的,都是互相幫襯。
這次出事兒的,就是那張家。
三個月前,張家獨子親了,而就在親的喜宴上,張家老爺子正自笑呵呵的喝著酒,卻是忽然就暈過去了,然後就再也沒醒來,沒多久就去了。結果紅事變了白事,喜事變了喪事。據村裡有經驗的老人說,這張家老爺子可能是中風了。
中風,也就是後世的腦溢。聞安臣聽著點頭,這徵兆,確實是和腦溢很像。腦溢有輕有重,有的不致死,有的卻是不了。腦溢在後世若是搶救及時的話,死亡率還不算太高,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沒什麼救治的手段,只要是中風了,死亡率極高。
喜事還沒辦完,就開始辦喪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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