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起來了嗎？”囡囡手接住沖下樓來的兒子和侄子, 小聲問小黑蛋。

小黑蛋點點頭，放下兩個侄, 看向沙發上跟和暄說話的甜甜:“小瑜兒呢？”

甜甜覷了眼扶著秦淑梅出來的黃微, 含糊道:“去機場接人，還沒回來。”

“接的好像是丹雪姐。”囡囡附在小黑蛋耳邊低語道。

高考恢復，原來沒畢業的大學生也恢復了學籍, 顧丹雪沒回來繼續這邊的學業, 而是跟顧森在西北待了兩年，然后被他送去了m國, 在那邊上學考研, 畢業后, 接手了麗華妝在海外的代理權。

前兩年, 小瑜兒帶演員去m國拍戲, 顧丹雪知道后跑前跑后的沒幫忙。

小黑蛋眉頭微蹙:“這會兒回來干嘛？”叔太爺的葬禮都過去一天了。

“會不會是小瑜兒給打電話了？”囡囡猜測道。

“是他打的電話。”甜甜當年跟小瑜兒玩, 年齡小，對花啊朵的發圈發卡沒有一點抵抗力，沒收顧丹雪的禮, 稍大些, 顧丹雪進了麗華, 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化妝用品, 甜甜也沒收, 還有這兩年, 小瑜兒跟對方聯系上, 什麼服吃用人家也沒寄，遂一直對印象不錯，說起話來, 多幫帶了點描補, “那家伙辦事越來越不靠譜，你說打電話就打唄，磨磨蹭蹭，猶猶豫豫，昨夜都12點了，才撥過去。”

小黑蛋不悅地抿了下，沒搭理，看向囡囡:“娘和趙爸后天去陜北看姥爺，我準備帶你和辰辰一起過去，你這邊沒問題吧？”

“后天嗎，那沒問題。”囡囡中文系畢業，留校當了名老師，細膩喜歡寫作，閑暇之余筆耕不斷，不時有散文和小說在報紙、雜志上發表。第一本書《我們這一代》被小瑜兒拍電影后，也跟著火了。跟小黑蛋結婚后就辭了學校的工作，隨他去冰城，當了名自由攥稿人。這次過來，一是參加顧老的葬禮，二是有本書要出版，跟對方約的是后天，這些直接按下沒提，準備等會兒給人家打個電話，看明天能不能空見一下，“需要我買什麼嗎？”

“娘明天還得上班，這邊沒時間，你空去商場幫姥爺、姥娘、妗子、舅舅他們挑些服和禮品吧。”

“好。”

和暄倒了兩杯茶，遞給坐下的秦淑梅和黃微，扭頭問小黑蛋:“姥爺怎麼了？”沒事的話，娘這幾天心正不好呢，怎麼突然要去陜北。

“有點小冒。”

和暄松了口氣:“你們怎麼過去，開車嗎？”小瑜兒倒是有一輛商務車，部做了整改，布置得跟個移的小房子似的。

“坐飛機到延市，再轉大。”小黑蛋說著，拿起高幾上的電話，訂了四張人票，一張兒票。

聽到小黑蛋訂票，幾個孩子都圍了過來，嚷著也要去。便是和暄也有幾分意:“六哥，多訂兩張，我跟李亭也去。”

“盡胡鬧！”秦淑瞪了一眼，“你想去就去，可別折騰小亭，半歲的娃娃，正著呢。”

和暄三年前嫁給了李力強，去年生了個男孩，取名李亭，剛滿六個月。

李力強沒有父母，原來的養父母也早就跟他斷了關系。婚前，蘇梅找人將和暄那座二進的四合院重新裝修了一番，添了很多現代化的設施，然而相較于那麼個雅致的院子，李力強更喜歡軍區大院這個溫馨的大家庭，婚后，包袱一拎，跟和暄住進了原來的房間。

和暄:“六個月都會爬了，坐飛機過去，能有什麼事？”

小黑蛋眉鋒一挑:“你工作不忙了？”

“咳，有點小忙。”

小黑蛋白了一眼，懶得再搭理。接過保姆手里的李亭放進嬰兒車里，帶著四個孩子出了門。

這幾年《趣味科學》一直沒有停播，上期蘇梅講了軍卡的模型制作。這不，四個大便折騰著將庫房里他們兒時玩的軍卡翻了出來。

一人開一輛，相續著出了門，小黑蛋推著嬰兒車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深秋的傍晚，風兒吹來已經有些寒涼，走了幾步，小黑蛋彎腰放下了嬰兒車上的車篷。

趙瑾、林念營下班回來，雙方在半道上相遇，遠遠的趙熙和林悅就開了。

“爸！”

“爸爸、爸爸……”

剩下的兩個跟著喊:“四伯、五伯。”

趙瑾沖四個小家伙點點頭，越過他們問小黑蛋:“媽下午吃飯了嗎？”

林念營在前面停下，一邊溫地跟孩子們說著話，一邊支起了耳朵。

“趙爸端了碗面，”小黑蛋翹了翹，“放心吧，心已經緩過來了。”

“要去陜北，不帶我們去。”趙熙告狀道。

“去陜北！”趙瑾詫異道，“怎麼突然想起來去陜北了？”

“大妗子打電話來，說姥爺有點發燒，病中多次問起母親。我想著，倒不如陪回去一趟，換換心。”

林念營走過來道:“什麼時候去？”

“后天一早。”

趙瑾和林念營工作忙，都走不開。

“照顧好媽！”趙瑾拍拍小黑蛋的肩。

這還用說，小黑蛋拂開他的手。看著林念營提醒了句:“顧丹雪回來了。”

小黑蛋跟顧丹雪沒接過多，當年的事也只是偶爾聽小瑜兒絮叨了那麼幾句。

“回來就回來唄。”林念營早就釋然了。

翌日，蘇梅上班，和暄和四個嫂子帶著孩子去了趟百貨商店，什麼羽絨服、羊衫、呢絨大、腳蹬、真衫、牛仔、羊皮靴、bb機、三金、玩，買了一堆，有給蘇家二老的，有給幾個舅舅、妗子的，還有表哥表姐和表侄表侄的。

蘇梅下班回來，拎起兩件服看了看:“你妗子們都發福了，能穿嗎？”

“挑的都是大碼，”呂芮笑道，“不能穿讓表嫂（趙萍萍）寄回來，我給們換好再寄過去。”

“麻煩，還不如給錢讓們自己買呢。”上這樣說，蘇梅臉上卻帶了笑。

甜甜了下黃微，指著蘇梅小聲道:“上說得嫌棄，媽心里樂著呢。”不是說東西的多，而是用心了，這說明啥，說明們沒跟姥姥那邊生疏。

黃微笑著接住沖過來的閨。

“媽，丹雪姐來看你了。”小瑜兒大踏步進來，回頭朝門外道，“進來啊，我媽又不是母老虎。”

呂芮下意識地看了看蘇梅和黃微的反應。

甜甜氣得直咬牙，人來，你也得先給家里打聲招呼啊。

蘇梅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散去，放下手上的東西，淡淡地沖幾個媳婦擺擺手，“甜甜泡壺茶。”

茶大娘年紀大了，早幾年就被兒孫接回了老家。

侄何芳做了幾年，手藝學到了，出去開了家私房菜館。

汪師傅是孤兒，時沒吃苦罪，七十多歲時生了一場病，跟著人就沒有了。

如今的保姆、廚師都是上面給配的，來來去去的，換了幾茬，新來的這個保姆，蘇梅還沒記住人家的名字。

甜甜狠狠地瞪了小瑜兒一眼，拿著茶葉去了廚房。

和暄好奇地看向小瑜兒后，沒有見過顧丹雪，只在家里的相冊里看過時期的照片。

呂芮、黃微、囡囡互視一眼，拎起地上的一個個紙袋送去雜間，然后去廚房幫著準備晚上的飯菜。

人太多了，靠保姆和廚師有些忙不過來。

“干、干媽……”

蘇梅在沙發上坐下，抬眼看向小瑜兒旁的顧丹雪，近二十年不見，要說有什麼恨啊怨的，還真沒有，那麼點事，在時間的長河里早就磨沒了。

養了那麼多年，偶爾想起來，還是有些擔心、掛念的，知道，不只自己有這種緒，叔爺、顧淼也有，兩人顧著自己的面子，一直忍著沒說罷了。

“坐。”蘇梅下一點旁邊的單人沙發，接過甜甜倒的茶，放在面前，“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顧丹雪保養得益的臉上，閃過一拘謹。

“去看過你叔太爺了嗎？”顧老葬在西山腳下。

“嗯，”顧丹雪點點頭，“上午，小瑜兒陪我去的。”

蘇梅看了眼還有些發紅的眼角:“你小姑年紀也不小了，得空了去研究所看看。”

“好。”了指尖，顧丹雪局束道，“干媽，對不起……”

“過去的事，就別在提了。”再說該道歉的對象從來也不是自己，蘇梅打斷道，“結婚了嗎？”

“沒。”

蘇梅沉默了會兒，“叔爺給你備了份嫁妝。”雖然那些東西早在從伊嘎回來沒幾天，就被叔爺半賣半送地當著顧氏族人的面給了自己，可蘇梅知道，有一些原是老人給顧丹雪準備的嫁妝。

顧丹雪不出現，那些東西收了也就收了，既然來了，又是在這個節骨點上從國外跑回來的，蘇梅想著剛離去的顧老，怎麼也做不到裝聾作啞地將東西昧下。

“東西有些，晚上我整理一下，明兒讓小瑜兒給你送去吧。”說著，蘇梅端起了茶。

小瑜兒一見急了，咋才說了兩句話，就趕人走呢:“媽——”

顧丹雪張了張，有心想說不要，可那是叔太爺留給自己的念想。

……

晚上用過飯，蘇梅打開一個小箱，拿了幾本帳冊出來。

東西真不，大頭都是從顧老那兒買來的，另一部分也不，有老族長、劉家晟、秦淑梅送的，有小黑蛋當子軍那幾年往家寄的，還有趙恪云省邊境的戰友給買的翡翠原石，以及小瑜兒在wg初期用錢、票買的。

有收藏價值的古玩字畫，蘇梅勾選出來，準備捐出去，剩下的零碎東西，從顧老珍藏里挑了十幾樣給顧丹雪，原來的嫁妝單子，蘇梅也沒見，就隨便給點吧。

剩下的一分為五。

只一包鉆石、一箱小黃魚，一只紅寶石耳環，一對羊脂玉手鐲和一個金鑲玉玉觀音吊墜，蘇梅沒給趙瑾、小瑜兒、和暄分。

鉆石是小黑蛋早年寄回來的，剩下的那些全是劉英的東西。

鉆石蘇梅留下了，準備等老了，鑲了手飾送給重孫輩的孩子。劉英的東西蘇梅一分為二，給了小黑蛋、林念營。

單子列好給趙瑾，翌日一早，蘇梅牽著辰辰的小手，便隨趙恪、小黑蛋、囡囡搭上了去往延市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