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了肯定要安排住。

家里還有東耳房沒住人,里面放了兩條置架，架子上放滿了早前從家屬院拉回來的東西，還有趙恪父母哥嫂戰友寄來的吃食,以及這次婚禮收到的禮品。

早幾天就該騰出來布置了。

只是蘇梅生了抵心理，便以忙為借口,拖著沒去它。

今兒也是,大側磨得生疼,也不用異能治愈,以近乎逃避的態度,將收拾屋子的事給了趙恪。

趙恪喚了王營長過來，把兩個裝了毯、被面的紅木箱搬到蘇梅房里撂起來當妝臺，置架挪到雜房，吃食重新擺上。

蘇梅木然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著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玩鬧，趙恪忙得進進出出，有一種隔離于塵世之外的寂寥。

與之同時，火車上的蘇老爹、蘇老娘亦是輾轉難眠,忐忑不安。

他們既怕夢是真的,又怕夢不是真的。

夢是真的,那就說明小梅已經隨建業去了。

他們在失去了建業的同時,也失去了閨。

可要夢不是真,失了建業的小梅又如何渡過余生？

還有、還有他們的小兒，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了？

往日不提，小兒對他們來說就是深埋在記憶里的一抹憾，可一旦給了他們希，再讓他們失去，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痛。

“老頭子,小丫、小丫會不會不認我？”當年要不是太過自負，又怎麼會讓沒了出生的機會。

蘇老爹握住老伴的手了:“見了人再說，現在想得怪多也沒用。”

……

“在想什麼？”趙恪端了盆溫水過來。

蘇梅搖了搖頭:“布置好了嗎？”

“太晚了，床和桌椅明天再去后勤拉。我跟王大娘要了把金銀花熬水，”趙恪道，“我扶你進屋，你洗洗上的傷早點睡。”

“趙恪，”蘇梅仰著小臉迷茫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趙恪一愣，垂眸看，看到了藏在眼睛深的脆弱。

“小梅，”趙恪嚨滾了一下，聲音暗啞道，“我有沒有說，我想陪你相伴到老，攜手余生。”

“醫院里，你好像說過一次。”

“這就是你要的原因。”

“趙恪，”蘇梅雙眸在燈下閃了閃，“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是……”

蘇梅狠狠地咬了下，后面那句終是沒敢說出來問明白。

垂下眸子，頹然道:“我要是不如你想象的那麼完，你會不會好失。”

“就像你前妻……”

“胡說什麼！”張恪一指頭敲在頭上，斥道，“別胡思想，趕洗洗睡吧。”

“你敢說你跟結婚，不是抱了相守一生的念頭？”

“想知道？”

蘇梅遲疑了下，點點頭。

趙恪放下盆，拉了把椅子在對面坐下:“我娶時，還真抱了相守一生的念頭。”

“啊！”

趙恪看著蘇梅瞪得溜圓的雙眼，臉上就差直白地寫上:他怎麼見一個人都這樣？

樂道:“小梅，我雖然過西方教育，可思想上還是一個保守的花國人，我忠于自己的婚姻。”

“那你怎麼還跟離婚了？”

“是想要離婚。”

“趙恪！”蘇梅霍的一下站了起來，叉著腰吼道，“要不離婚，你是不是現在還跟過著呢？”ぷ999小@説首發 www..cΘm m..cΘm

趙恪忍著笑點了點頭:“原則上是這樣。”

“渣男！”蘇梅握了握手，惱火道，“還說什麼忠于婚姻，你跟剛離婚一個多月，轉頭就跟我說，想跟我相守一生，這也忠于婚姻？我呸！人渣！”

“小梅，不許人攻擊。”

“你做都做了，還不讓我說，咋，想打架啊？”

“孩子們在呢，”趙恪按了按額頭，頗是無奈道，“我們的婚姻沒有你想象的這麼簡單。”

蘇梅回頭往院里看了一眼，氣呼呼地坐下道:“說！”

“我跟，還要從48年說起，”趙恪道，“那年我以優異績獲得了學校的留學名額，走前，相的一幫同學在飯店給我辦了個歡送會，張馨云是店里的鋼琴師，那晚喝得有點多，很多事都斷了片。”

趙恪無奈地攤了攤手:“我也不是說自己多無辜，反正是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堵在了床上。我要上的是陸軍學院，名聲上不能有污點。這段婚姻不管最開始如何，于我來說都是責任，我有認真地去經營過它。”

“這麼說……”

你對我的承諾也是出于責任了。

蘇梅心里剛冒出的一點火芽，“啪！”被一盆水澆滅了。

端起地上的盆，蘇梅迅速進了東廂，“砰”一聲關上了門。

趙恪還等著的“這麼說”下半句呢，結果被這突然的反應弄傻了眼。

“小梅！”趙恪直覺不好，立馬追到門前問道，“你話是不是沒說完？”

蘇梅磨了磨牙:“說完了。”

“小梅！”

“我要睡了。”

……

翌日，趙恪早早起來，升爐子熬上粥，匆匆去后勤拉了床和桌椅回來，搬進東耳房。

蘇梅依著門框看著他忙碌的影抿了抿，回屋拿了結婚時做好的窗簾遞給他，轉去雜房，翻出竹筐里的茶、暖瓶用開水燙后端了過來。

“你疼，就好好地坐那歇著，”趙恪掛好窗簾，跳下椅子道，“要怎麼布置跟我說，別跑來跑去的。”

蘇梅微微嘆了口氣，他關心的話張口就來，說的是那麼地自然，卻不能當真，責任跟在這里永遠做不到混為一談。

稍稍平復了下心，蘇梅把東西放在桌上擺好，轉頭看了看，屋子很大，一床一桌兩椅，只占了小小的兩片空間:“你怎麼只搬了一張床，還有三哥呢？”

“小梅，”趙恪了椅子扶著坐下道，“我們談談。”

他這模樣嚴肅的，蘇梅陡然張了起來:“談、談什麼？”

“爹娘和三哥來了，看我們分開住，”趙恪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問道，“會不會不好？”

“啊！”蘇梅沒想到他要談的是這個，便心不在焉地隨口跟著回了一句，“會嗎？”

“你覺得呢？”

蘇梅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沒跟蘇家兩老相過，怎麼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記憶里他們對林建業倒是比親生兒子還要好，對原主亦是疼寵有佳，百依百順。

趙恪了額，直接道:“等會兒我把東西搬你屋里，騰出那屋給三哥住。”

蘇梅霍然一驚，口道:“不行！”

趙恪縱然有心里準備，還是被這毫不猶豫的態度刺了一下:“有小瑜兒、小黑蛋呢，你怕什麼？”

對上趙恪深邃的眸子，蘇梅下意識地躲了躲，總不能跟他說，不要責任的婚姻吧，那豈不可笑，跟他結婚不就是因為責任嗎。

“床、床那麼小，一下子睡四個人多啊，”蘇梅胡地找著借口道，“而且、而且小黑蛋還喜歡尿床，你不嫌我們的被子有味啊？”

“床小咱就加寬，被子有味就換，”趙恪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指輕輕點了點，看著蘇梅糾結的小臉笑道，“還有什麼理由嗎？”

蘇梅看著他臉上笑，有一種被看的覺，遂不加思索地反擊道:“他們那麼喜歡林建業，看到你跟我住在一起，說不定會覺得你搶了他的位置呢？”

趙恪瞬間黑了臉:“他們是你爹娘，還是林建業爹娘？你見哪家失了婿，要閨守寡的？”

“他們可是把建業哥當兒子養的，那能跟人家的普通婿一樣嗎？”

趙恪噎了噎。

蘇梅繃的緒陡然一松，頓時心高氣爽道:“趁著這會兒時間還早，趙團長，趕再去搬張床吧。”

趙恪往椅背上一靠，雙手環，不開心道:“不想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