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衛窈窈掀開帳幔,瞧見了一眼窗外,天都不曾亮呢!
轉遲緩的眼珠子,瞧見了不遠的影,用力眨眨眼睛,迷糊的視線清晰了。
孟紓丞穿著一大紅湖綢斗牛補紋圓領袍,腰佩玉革帶,不怒而自威,強大中又帶有疏離,冷靜迷人,衛窈窈垂下眼,嗯……
也不怎麼冷靜的。
孟紓丞視線從卷著靛青帳幔的素手移到微紅的面頰,目微:“吵醒你了?”
衛窈窈趴在床沿,半個在被子外面,搖搖頭:“沒有。”
不知怎的,突然就醒了,睜眼時見到帳昏昏暗暗的,以為今天天不好,結果出來一瞧天還黑乎乎的。
而他竟然已經起床了,好辛苦。
衛窈窈將手里的半片帳幔隨意掖到一旁,靠回枕,把肩膀沉進被子里,瞅著他,臉頰紅撲撲的,略顯清冷的臥房陡然變得纏綿潤。
明知此刻該出門,但孟紓丞還是邁著從容的步伐往架子床走去,只是因為心頭生出的幾分不舍,他坐到床沿,溫聲說:“時辰尚早,你再繼續睡一會兒。”
“嗯。”衛窈窈用鼻音應下,但水潤的眸子還盯在他上。
孟紓丞想到了昨夜帳的旖旎的狀,手,溫暖的指腹的面頰,惜的輕輕地挲的。
“讓陳嬤嬤換了湯婆子的滾水再睡。”
“三老爺。”門外響起景碩的聲音。
孟紓丞隔著厚衾拍拍的后背,起替放下帳幔,抬腳離開,還不忘滅了遠幾盞燭臺,視線暗淡下來,衛窈窈忍不住悄悄起帳幔,著隙瞧他暗紅背影消失隔扇門外才放下來。
衛窈窈莫名有些甜,卷著被子在床上滾了滾,累了便合上眼睛。
安靜了片刻,隔扇門又從外推開,是陳嬤嬤。
陳嬤嬤捧著一只湯婆子進屋,來到床旁,了床尾的被子,沒有找到昨晚的那一只湯婆子。
有些奇怪,剛準備問衛窈窈,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越從里面那條被子里找出了已然冰涼的湯婆子,提著放到一旁,拿起熱的那一只塞進衛窈窈的腳頭,輕聲說:“娘子小心別將外面的包裹蹭開。”
衛窈窈點點頭,眼睛半張半合地瞇著。
陳嬤嬤悄聲退出臥房。
衛窈窈在被子里盤著湯婆子,小腳有節奏地拍打,懶洋洋地撐起的腰肢,雙繃,緩緩耷下四肢,輕輕的嘶了一聲,怎麼睡到孟紓丞的被窩里了?
記得昨晚回去了啊!
衛窈窈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到自己是如何又過來。
索不想了,反正,睡得舒服的。
衛窈窈翹起角,整張臉埋在被子里蹭了蹭。
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天大亮,已是辰正時分。
“老太太跟前的君蘭姑娘過來吃了一盞茶,留話說老太太請您起后去趟松延堂。”綠萼將打的帕子遞給衛窈窈。
衛窈窈著溫燙的帕子眨眨眼睛:“幾時來的?走多久了?我起晚了嗎?”
“沒過多久,辰初二刻來的,君蘭姑娘說等您用完早膳再去,不著急。”綠萼脆聲道。
讓不著急,可不能真的不急啊!
衛窈窈匆匆洗漱完,又多花了一些功夫涂抹脂霜。
沒辦法京師太干了,干到嗓子都要冒煙了,衛窈窈換完裳,捧著杯盞灌下一肚溫涼的茶水才舒坦了,帶著陳嬤嬤去了松延堂。
“老太太在后頭的佛堂做早課,您先坐會兒。”君蘭引衛窈窈進了馮夫人日常起居的東廂房。
衛窈窈這才意識到,原來讓慢慢來,不是客套話。
君蘭管著松延堂的大大小小的事務,手頭事多,與衛窈窈說了一會兒話就出去了,不過出去前找了兩個十一二歲的小侍過來陪解悶兒。
衛窈窈端著杯盞暖手,聽們嘰嘰喳喳地說話便知老太太待人是真寬和,打量著屋里的陳設,未見奢靡,但屋里的桌瓶擺件,燃香供花都不是凡品,每一樣都著國公府經久沉淀后渾厚的底蘊。
老太太走至門前,瞧見衛窈窈開心燦爛的笑。
稍稍一愣,沒想到那個沉穩的兒子喜歡這樣鮮亮子的小姑娘,問君蘭:“前幾日江西送來的桔子我們自己可有留一些?”
“留了,我這就讓們拿些過來。”君蘭說。
老太太不喜歡吃桔子,下面送過來的桔子大部分都分給了各院,只留了一小籃在松延堂的小廚房里。
“那桔子甜,小姑娘們吃。”老太太笑著說。
君蘭點點頭,知道老太太就是想拿給這位娘子吃。
聽見門口傳來說話聲,衛窈窈忙從椅子上起來:“老太太。”
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剛剛有沒有松懈下來,得意忘形,說錯什麼話。
那兩個小侍也規矩地站到一旁。
馮夫人坐到榻上,讓坐到邊來。
孟紓丞讓陳嬤嬤給講了的來路,省去了中間的申維,只說衛窈窈是他從水里救上來的。
馮夫人看著衛窈窈清亮的眼眸,心里嘆息,倒是個可憐的孩子,拿起君蘭送進屋的桔子,往手心里放了一個:“嘗一嘗,這是今年江西果園送上的第一批桔子。”
長者賜,哪有推辭的,衛窈窈剝了桔子皮,嘗了一瓣,滿口甜的水。
剝下一半盛在桔子皮里遞給馮夫人:“很甜呢!您也吃。”
馮夫人笑了笑:“你吃吧。”
“不酸。”衛窈窈認真地告訴。
看真切的眼神,馮夫人又笑起來:“那我吃兩瓣。”
衛窈窈心地幫剝好,馮夫人好些年沒有吃桔子了,甫一吃到,竟覺得還不錯。
說起來,馮夫人不吃桔子,還是因為年輕時陪國公爺去江西上任,當地產桔,狠狠地吃了幾年,膩歪了,自此便吃了。
馮夫人拿起帕子了角,指著對面靠窗下的書案:“可會寫字?”
衛窈窈瞧見書案心里就發憷,不知道老太太想讓做什麼,但還是憑著本能點了點頭。
“可否愿意替我抄兩卷佛經?”馮夫人和煦地問。
對衛窈窈而言抄佛經有什麼難的,當即爽快地應下,然后就悶頭抄了一上午的佛經。
快用午膳前才將將抄完。
馮夫人看著的字跡,心里頗有些意外,這超出了的預期。
活到這個歲數,又生在一等一的富貴人家,做了國公府四十幾年的主母,自然是眼毒辣,看人準。
看得出子跳,讓坐那兒坐了一上午著實是為難了,疊起佛經問:“另還有兩卷,下午愿不愿一起謄抄了?”
衛窈窈心里苦哈哈的,但面上不敢暴一分,裝作乖巧的模樣,啄啄下:“窈窈愿意替拉老太太分憂。”
馮夫人低頭輕笑,不逗了:“你將佛經拿回去抄,三日后再送來給我。”
衛窈窈沒忍住,笑出一排潔白的貝齒:“嗯嗯,老太太放心,我肯定好好幫您謄抄。”
馮夫人現在雖不穿紅著綠,但喜歡看這些小姑娘們穿得漂亮鮮麗,看一眼仿佛自己也年紀了幾歲:“過幾日到了送寒,你可愿陪我去相國寺轉一轉?”
十月初一寒節,又是暖爐會,往年的這一天,馮夫人會去相國寺禮佛。
“十月初一嗎?”衛窈窈好奇地問。
馮夫人微微頷首。
那也就還剩五六天了,只要能出去玩,衛窈窈只有點頭的份兒。
當日孟紓丞散了職,回到沉楹堂就見衛窈窈趴在炕桌上寫字,將帽除下遞給月娘,過去一瞧:“怎麼想起來抄佛經?”
“這是幫老太太抄的。”衛窈窈指指帶回來的那兩卷佛經,今日馮夫人讓抄的佛經都是新得到古籍孤本。
孟紓丞淡淡地掃了一眼佛經,說:“天黑之后就不要再寫了,傷眼睛,明天再寫。”
衛窈窈本想一鼓作氣都寫完,但早就手腕酸,屁也坐得累了,就想著有人來勸勸,這樣就能明正大地休息了。
偏偏陳嬤嬤們只為高興,不僅不勸,還為了不打擾,一起避到抱廈里去了。
如今得了孟紓丞的話,立馬撂下筆,舉著手腕,湊到他跟前,無意識地撒:“寫得我手都酸了。”
手掌上還印了墨,孟紓丞幫把佛經合起來,握住的皓腕,在手里了:“那便不抄了。”
馮夫人有專門的筆墨侍,家中的侄們也常幫謄抄經書。
“這可不,馬上就要抄好了!”衛窈窈搖搖頭,“我都答應老太太了,嘻嘻,老太太今天還夸我字寫得好,我可不能辜負老人家。”
見沒有覺得麻煩,孟紓丞斂下眼眸,只要高興就好,就怕委屈自己。
“而且老太太還約了我初一去相國寺呢!”衛窈窈有些得意,對著孟紓丞揚了揚眉梢。
孟紓丞倒有些意外,不過樂得見與母親相得好,他不時常在后院,雖有護衛保護,但總有不方便之,能得母親歡心,也是件好事。
又想起景碩今日提起,景碤來信告訴他,他正在回京的路上,估計還有五六日就到京城,想必他已有世的線索或者消息。
他在閣議事時便惦記著回來告訴這個好消息,但見此刻歡喜,思忖也不差這一刻,按捺住到了嚨口的話,等景碤回來,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告訴也不遲,免得出現意外,空歡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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