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與符郎中出了廂房。

當著患者的面，符郎中不大方便詢問，這會兒大堂只剩他倆，他道出了心中疑：“你是怎麼看出他肋骨骨折的？”

蘇小小回憶道：“仁心堂的大夫問他哪里疼時？他上說渾疼，手卻不自覺地了口。”

符郎中問道：“所以你判定他腔骨折了？”

蘇小小微微搖頭：“只憑這個很難斷定，是仁心堂的大夫給他接上胳膊后，他出現了淺快呼吸。淺快呼吸常見于呼麻痹、肺炎、腔積與氣等況，再結合之前對他的觀察，我才斷定他出現了氣，并且極有可能是肋骨斷裂，傷肺部導致。”

聽到這里，符郎中簡直佩服得五投地。

他慨道：“當時那麼吵，你居然還聽出了他的呼吸？”

蘇小小道：“不是靠聽，是靠觀察，每個人呼氣的長短與深淺，是可以據腔與腹腔的起伏，以及肢語言來判斷的。”

這還真是……觀察微啊。

當然，這種事也得講天分的，有些大夫行醫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擁有蘇姑娘這般細致準的察力。

曹廚子做了夜宵，喊了大家伙兒上后罩房吃飯。

忙了大半夜，眾人的確有些了。

蘇小小先去看了在楊氏房中呼呼大睡的三小只。

三小只到了晚上就找，誰也哄不住，因此沒回去，他們也沒有。

“辛苦你了。”蘇小小對楊氏說。

楊氏忙道：“瞧東家說的，我也沒干啥，三個孩子很乖的。”

那是因為他們跟你還不……

等日后了，你將深刻會到三小只的旺盛力。

曹廚子過來，問蘇小小道：“東家，要不要給那位夫人也送點兒過去？”

蘇小小嗯了一聲：“你去問問吃不吃。”

“誒！”

曹廚子去了。

那位夫人比他們慘，沒吃晚飯，早得前后背了，聽說有吃的，也不挑剔，讓廚子給端一碗過來。

曹廚子做的是湯面與青菜丸子，都是容易克化的東西。

蘇小小讓鶯兒去把小韋子也了過來。

眾人圍在桌邊吃夜宵。

老實說，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們還在擔心自家醫館究竟有沒有生意。

畢竟隔壁是仁心堂啊，把鋪子開在它邊兒上不是自尋死路麼？

誰曾想，還沒開張呢，第一個客人上門了。

……雖說是上的仁心堂的門，但被他們東家救下來了，那就是他們第一堂的！

“東家真厲害！”鶯兒笑嘻嘻地說。

蘇小小是東家，符郎中是二東家，兼蘇小小的師父。

這是二人對外的份。

蘇小小逗：“心里不慌了？”

鶯兒嘿嘿一笑：“不慌了！”

東家很厲害，他們醫館日后一定能醫治很多很多的病人！

蘇小小第二天要去宮學，開張的事以及那位患者后續的治療，都給了符郎中。

阿中不在，小韋子幫蘇小小把孩子抱了回去。

到家后，蘇小小先去蘇二狗房中看了看，隨后回屋倒頭大睡。

又一次進了藥房。

蘇小小差不多清規律了，藥房月底獎勵一次，救治了危重患者，藥房也會獎勵一次。

獎勵偶爾延遲，但不會超過三日。

這一次是一瓶基地研發的消化酶。

這種藥……似乎又有點肋呀……

-

翌日上午是江夫子的課。

前世熬個三天三夜也不問題，可誰讓這副子不睡飽就跟嗑了藥似的。

渾渾噩噩地挨過了第一堂，課間額頭點在桌上睡了會兒，哪知就一睡不醒了。

江夫子回到課室看到這一幕，著實氣壞了。

不思進取，日日墊底也就罷了，居然直接在他課上睡起來了！

江夫子抄起手邊的戒尺，就要朝蘇小小拍過去。

靜寧公主氣場全開，一記冰冷的目朝江夫子打來。

你打一個試試？！

江夫子：“……”

中午，靜寧公主帶著蘇小小去后宮的太池涼亭吃飯。

不喜歡帶蘇小小回坤寧宮。

不是蘇小小不夠資格，而是坤寧宮太冷了，越是接，便越是不希將蘇小小帶去那座毫無人味的宮殿。

蘇小小無所謂。

又不結皇后，在哪兒吃不是吃？

唯一提過的要求是菜式別太多了，浪費很嚴重。

今日，膳房做了野生鱸魚湯、小花菇燉、釀茄子與清炒白菜。

好吃是真好吃。

然而蘇小小吃著吃著，咚的一聲，額頭砸在飯桌上睡著了。

靜寧公主：……你昨夜究竟去干什麼了？

“蘇姑娘，蘇姑娘。”

桃枝了兩聲。

靜寧公主輕聲道：“算了，別吵，讓睡吧，你去拿我的披風來。”

“是。”桃枝回坤寧宮抱了披風過來，小心翼翼地罩在蘇小小的上。

“飯菜撤了吧。”

靜寧公主說。

一個人吃，沒胃口。

靜寧公主捧著書在涼亭坐了會兒。

蘇小小睡得香甜。

宮人們一個個驚掉下。

蘇姑娘，全天下敢讓嫡公主如此等待的，你是頭一個啊。

靜寧公主沒坐多久，皇宮邊的梅姑姑過來了，道是皇后讓靜寧公主與自己一道去永壽宮探太后。

“夜里驚了風，略有些咳嗽。”

梅姑姑說。

這個，靜寧公主是推辭不掉的，留下了桃枝。

蘇小小一覺醒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后。

桃枝長呼一口氣。

蘇姑娘再不醒，都不知該怎麼辦了，是醒蘇姑娘去上課呢，還是由著蘇姑娘接著睡呢——

桃枝心地打了一盆水來，放了干凈的巾子。

蘇小小道了謝，洗了把臉，整個人神不。

桃枝送蘇小小去宮學。

蘇小小認得路，可既然靜寧公主代了桃枝守著，桃枝必定得把事辦得漂漂亮亮、有始有終才行。

蘇小小沒拒絕。

這回二人沒走桃園，而是沿著太池慢悠悠地朝后宮的出口走去。

路過明月軒附近的小池塘時，遇上了幾個在外賞魚的千金。

蘇小小起先沒在意，一直到，聽見了自己。

“那個鄉下丫頭實在過分！怎麼干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是啊，虧我以為只是鄉下來的，不懂規矩，心腸終究是不壞的，沒料到居然打傷病人，強行把病人帶去自家醫館救治！這與土匪何異？難道就沒人管管嗎？”

林如月哼道：“這種事怎麼管？除非病人自己去報！”

王小姐笑了笑：“大家都別說了，一會兒胡小姐過來，聽到我們在議論仁心堂的事，該難過了。”

林如月嘆道：“仁心堂真可憐，怎麼攤上這種無賴？”

話音剛落，一旁的王小姐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林如月正在興頭上，毫沒注意到王小姐的提示，繼續口若懸河地說道：“我聽說，的娘很早就去世了，像這種喪婦長，有娘生沒娘養，難怪如此沒教——”

養字未說完，蘇小小神冰冷地走了過來。m.166xs.cc

王小姐趕忙扯了扯的袖子：“咳咳！”

林如月察覺到了什麼，轉頭一瞧，眼底閃過一被抓包的心虛與窘迫。

然而不會在一個鄉下丫頭面前示弱。

虛張聲勢地說道：“我說錯了嗎？你原本就是有娘生、沒娘——啊——”

蘇小小沒與廢話，直接抓住領子，將扔下了水！

這一幕，直把眾人看懵了。

從前們可沒奚落這丫頭，這丫頭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們還當沒脾氣呢……

林如月不會水，在水里掙扎了半晌，才被一旁的太監宮救上來。

林如月噠噠地癱坐在草地上，想大罵一句“姓蘇的，你瘋了嗎”，然而一對上蘇小小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的聲音哽住了。

這會兒臨近上課，惠安公主也從啟祥宮過來了。

看到這邊有靜，帶著宮走過來，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林如月瞬間如同看見了救命的稻草，眼眶一紅，對著惠安公主哭訴道：“公主，蘇小姐把我推下水！請您一定為我做主啊！”

這丫頭與靜寧公主走得近，而惠安公主與靜寧公主一貫不對付，有個打靜寧公主的機會，惠安公主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的吧？

姓蘇的，你死定了！

惠安公主果真傲慢地揚起下，質問蘇小小道：“你為什麼推林小姐下水？”

蘇小小睨了惠安公主一眼。

林如月趁熱打鐵，不給蘇小小為自己辯駁的機會：“自己在京城橫行霸道，我方才不過是就事論事，就惱怒之下將我推下了水？”

惠安公主問道：“干什麼橫行霸道了？”

林如月控訴道：“們家的醫館，為了搶仁心堂的生意，故意打傷了仁心堂的客人！”

惠安公主叉腰道：“竟有此事？蘇小姐，你太過分了！”

桃枝見狀，心道壞了。

自家主子不在，這里沒人得住惠安公主，蘇姑娘兇多吉了……

桃枝的耳力不如蘇小小，因此方才幾個千金的談話，實在并未聽清。

也不明白，蘇姑娘怎麼突然就對林小姐手了。

可相信蘇姑娘的為人。

沖上前道：“惠安公主，這其中必定有什麼……”

“你給我閉！”惠安公主才不會給靜安的宮面子。

惠安公主對蘇小小道：“你趕向林小姐道歉，祈求林小姐的原諒！否則，本公主今日定要狠狠地罰你！”

“太皇太后駕到——”

伴隨著太監的通傳聲，一頂明黃的攆緩緩地朝眾人走了過來。

惠安公主與諸位千金趕忙轉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蘇小小舉眸向紗幔中若若現的影，自那日一別后，再沒見過太皇太后。

攆中，太皇太后清冷地開了口：“出了什麼事？”

惠安公主將事經過說了，沒添油加醋，也沒惡意歪曲，林如月如何講的，便是如何復述的。

太皇太后沒問蘇小小，而是看向蘇小小與林如月之外的諸位千金：“你們可有什麼話說？”

這是在找眾人要證詞了。

林如月也不怕。

們和自己一樣看不慣那丫頭，才不會替那丫頭說話！

念頭剛一閃過，一個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千金慢吞吞地走了出來：“太、太皇太后，臣……有話要說。”

“你是誰家的？”

“盧家。”盧穎道。

攆邊上的心腹太監小聲道：“盧家來了兩位參選的千金，一位原配所出，一位繼室所出，這一位是繼室的。”

太皇太后淡淡抬手，心腹太監欠，朝后退了退。

“盧小姐。”太皇太后道，“但說無妨。”

盧穎咬道：“林小姐言語中傷了蘇小姐。”

林如月眉頭一皺！

盧穎了帕子，給自己壯膽，接著道：“林小姐說，蘇小姐自喪母，乃喪婦長，有娘生，沒娘養……缺教養！”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頭皮都開始發麻。

完了，真完了。

方才們為何不替那丫頭說話，當真是多維護林如月嗎？

是因為……們不敢提這番話呀！

誰不知太皇太后也是年喪母，十歲喪父，不得已才投靠了遠房表親郭家。

林如月罵那丫頭的一番話，不也中了太皇太后的痛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