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侍月來花園,看到唐劫還在忙碌,發出一聲輕笑,娉婷著步子過來,站到唐劫後,拍了他一下,道:“喂!”
唐劫卻是不爲所,淡定轉:“侍月姐姐好。”
“嚇你一次就這麼難麼,還是早看到人家了?”侍月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唐劫。
“只是聽到腳步聲了。”唐劫回答:“對了,怎麼這會兒有空過來。”
侍月再度捂輕笑,撇了唐劫一眼:“還不是你們乾的好事,沒過午,那位姬爺就去了姑那邊,你是沒看到,眼都紅了啊,就差淚珠子沒掉下來了!我說你們怎麼把他得罪的那麼狠?”
“跟我有什麼關係。”唐劫“抱屈”攤手:“不過是侍墨教他一些做下人的規矩,那位姬大就不了了。”
說著唐劫隨口將侍墨“調教”姬子騫當下人的事說了出來,整個上午,侍墨可沒讓姬子騫閒著,不是幹這就是幹那,是真正的當僕役使喚了。
姬子騫也算是能忍的,竟然忍下了這口氣,可惜他到底是爺,平時都是人伺候他,自己哪會幹那些事啊,就算他肯幹都幹不好,所以一上午就沒被侍墨教訓過。
柴四被支走,一羣僕役對他又都搭不理的,他連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
饒是他修養再好,面對這況也是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終於找了個藉口跑掉,回母親那兒哭訴去了。
侍月聽得新鮮,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幹得漂亮。這些活啊,本就是我們下人常乾的,他又是來當僕學,就算是告到太太那兒,也是我們有理。”
“我卻覺得不怎樣。”唐劫嘆了口氣:“要我說啊,這事幹得非但不漂亮,反而大差特差了。”
“咦?這是爲什麼?”侍月不解。
唐劫回答:“我們做事,通常都有個追求的目標。如果目標的實現比較困難,往往就需要一些迂迴的手段,這很容易導致在迂迴的過程中,忘記原來的目的是什麼。這一次對待姬爺的手法上,其實就有這方面的病。雖然說今天是狠狠教訓了姬子騫,出了一口惡氣,可是大家的目的,是爲了教訓他嗎?”
侍月一呆,唐劫的聲音已經沉下來:“是爲了趕走他!所有的計劃,手段,都應該與這個最直接的目的有關。達不到這個目的,那效果只會適得其反。”
爲了摘清自己,在趕走姬子騫這件事上,唐劫並不出面,只是暗地裡遙控一切,但也因此無法參與侍墨等人的計劃中,也就無法給出及時的指點。
這也是幕後遙控的弊端所在,只能給出方向,但如何施行卻很難介,只能看執行人的本事。
上午侍墨的作法其實是又犯了和上次一樣的缺乏目的的錯誤,可惜唐劫雖看在眼裡,卻無法指正。
直到這刻侍月過來,唐劫才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他要借侍月的口,好好糾正一下這些小混蛋們的錯誤。
這刻侍月聽得稀罕,道:“可那姬家爺不是已經被氣走了嗎?”
“是今天被氣走了,卻終究會回來的。”唐劫意味深長道。
侍月張了張:“你是說……他們不會真走?”
“哪有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棄。”唐劫悠悠道:“等他們再回來時,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現在姬子騫被坑,是因爲他沒想到衛家對他的敵意這麼大,相當於上來先捱了一悶。
這也難怪,姬子騫雖說知書懂禮,但那只是教養,和理解對方無關。
要說他真正設地的從對方角度去考慮問題……別說他也只是個未年人,就算是真正的年人,老江湖,也未必有幾人能做到這步。
但是這件事發生後,姬子騫一定會有警覺,以後再想坑他就不容易了。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衛天衝的表哥,回圜的機會大把。
所以說象這樣的對手,不能一擊打死,那就等著被反咬吧。
正因此唐劫纔會深麻煩,可惜他又不能去指出來,只能憾巧婦也愁沒米下鍋——手底下就這些材料,又不能明著用,許多事只能任其發生卻無力阻止。
他這話聽得連侍月都覺一陣頭皮發麻:“那可就麻煩了,以姑的脾氣,是絕對要發飈的,到時候你們恐怕都得倒黴。”
“發飈?”唐劫反是一怔,想了想說:“你說姑會跑到靜心園來鬧事?”
“那是一定的!”侍月回答:“這姑的脾氣,在衛家可不算好,未出嫁的時候就經常打罵下人。這嫁出去後,脾氣也只是稍稍收
斂了些,卻是好不到哪兒去。別看現在的樣子客氣,那是有求著衛家,一旦知道兒子辱,絕對是要過來鬧一番的。”
“姑出嫁時你還未出生吧,怎麼如此清楚?”
“府裡的老人都這麼說,還有帶來的丫鬟凝翠這幾日和我走得也很近。”
“這樣啊……那麼幾位管事他們應當是知道這點了?”
“他們自然是知道的。”
低頭想了一會兒,唐劫的臉上竟出一笑意。
他嘿嘿道:“好,很好,我就說那幾個小子這次的膽子怎麼這麼大,乾的事又這麼沒頭腦呢,後面還有重頭戲啊,好一手因人定計的連環計……應該就是那幾位在後面出謀劃策的,嘿嘿,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次我到是學了一手!”
“你這話什麼意思?”侍月不解。
“沒什麼。”唐劫回答:“發飈是好事,我還就怕不發飈呢……對了,有件事怕還是要麻煩侍月姐姐了。”
“瞧你說的,以後莫要再姐姐了,人家年紀也不比你大,我名字就可以了,有什麼話你就說,能做的我一定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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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天衝,你個小兔崽子給我出來!”
衛蘭心拽著兒子風風火火衝到靜心園,還沒進門,已是指著屋子大罵起來。
衛天衝從窗戶探腦袋看了一眼,一看是他姑,嚇得腦袋又了回去。
見衛天衝不出來,衛蘭心擡步就要進去,侍墨兩人已同時上前攔阻,口中喊著:“姑,這是爺書房,未經允許……”
“滾開!”衛蘭心一掌打在侍墨臉上:“就是你欺負我兒子的吧,等會兒找你算帳!”
說著已衝屋。
剛進屋,就聽嘩啦啦一片瓷摔碎的聲音,衛蘭心腳下已多出幾個花瓶碎片。衛蘭心楞了楞,也沒多想門口怎麼會擺放花瓶,徑直衝向衛天衝,小爺一見形式不好,掉頭就跑,旁邊侍夢已攔了上來,手中竟然還拿著把椅子。
衛蘭心口一:“我看你敢打?”
侍夢哆嗦了一下,終究沒敢下手,只能把椅子放下。
衛蘭心已抄起椅子,順手扔了過來。
侍夢頭一低,那椅子著他腦袋飛過,正砸在掛在中堂的一副海晏山青圖上,在那畫上砸了一個大,椅背了一下衛天衝的頭,痛得他大呼一聲,一腦袋卻是都出來了。
衛蘭心還要在追,後面侍墨已撲上來,抱住衛蘭心的腳,大喊:“爺,快跑!”
衛天衝這時候展現出他平時有的靈活,飛從窗戶跳了出去,衛蘭心想要追,卻被侍墨死死抱著,眼看讓這小子跑了,氣急無奈,乾脆坐地大哭起來:“衛天衝,你個沒良心的,你怎麼能這麼對你表哥,我衛蘭心怎麼就這麼命苦,才離家幾年,現在就人人欺凌了!”
衛天衝見姑姑沒追上來,總算也停了腳步,聽到衛蘭心苦,心中也覺有些過意不去,竟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看,喃喃說了一句:“我……我也沒幹什麼啊……我就是讓下人們教他些規矩……”
“他是你表哥,你怎麼能讓他幹下人的活兒!”衛蘭心喊了起來。
“可他是來當僕學的,他就是下人。”衛天衝也怒了,扯著嗓子起來。
衛蘭心一聽這話,先是呆了呆,然後號啕大哭:“你……你竟然說出這種話。你小時候可還是我帶大的啊!你可知道你小時候我對你有多好,那時候我天天帶你玩,你整天喊著要跟二姑出去。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你,養著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還有沒有良心……”
衛天衝被他教訓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些小時候的事他又全沒記憶,也不知該怎麼說。
這時侍墨看這人不追了,也鬆了手趕快跑回來,和衛天衝站一起。
衛蘭心還在訴苦,卻是沒完沒了起來,各種小時候對衛天衝的照顧一一道來,彷彿衛天衝就指著一人養活照顧的。
全靜心園的人都被驚跑了過來,一看是衛家的姑,誰也不敢勸,只在一旁看著,衛蘭心就一個人在那兒表演。
兒子姬子騫在旁邊看著,只覺得臊無比,有心勸解,說了一句:“娘,算了吧。”
衛蘭心已是推開兒子的手喊:“你別管!”
指著衛天衝繼續大罵,只是話語簡單,翻來覆去就那幾句,甚至連照顧的容在說幾遍後都沒新鮮花樣了。
唐劫在一旁看著,心中暗笑,等罵了一會兒,總算遠遠看到
侍月出現,對著自己點點頭。
唐劫便走到衛天衝邊道:“小爺,這事得趕快解決,我剛纔看到侍月了,估計這事已經驚了太太,這會兒正向這邊趕呢。”
“什麼?”衛天衝嚇了一跳。
旁邊侍墨卻眼中一亮,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來了。
於是連忙道:“姑,您這話可就不對了。小爺出生的時候,你都已經嫁到姬家去了,哪兒來的天天照顧小爺?還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衛家的爺,不需要太太們親自手伺候,連水都有孃給的,要不然還要我們這些下人做什麼?我估著你也就是偶爾來衛府一次,給了小爺幾塊糖,不會就真把這當天大的恩惠了吧?”
這話一說,大家起一笑了起來,只覺得這衛蘭心說話實在沒譜。
“你!”衛蘭心氣得從地上坐起來:“反了,這真是反了!衛家的奴僕都是這麼混帳的嗎?還有沒有規矩?有沒有教養?真是一羣沒良心的,這鄭書連自己兒子和僕人都教不好,還管什麼衛家?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衛家啊,從上到下就沒一個好的,全都是些骯髒腌臢的貨!”
這邊罵得痛快,遠卻已響起一個聲音:“哎呦呦,這話說的,書怎麼得罪妹妹了,要在背後這麼編排我?”
衛蘭心心中一驚,回頭去,只見鄭書已從遠走來,邊還陪著兩個人,竟然是衛家的老太爺和老太太。
衛蘭心大驚失,只見老太爺一頓龍頭拐,哼聲說:“哭哭啼啼,追打撕罵,潑婦罵街,口出無狀,誹謗自家,何統?衛家的面都要讓你給丟了!”
旁邊老太太也是嘆息道:“骯髒腌臢……蘭心啊,你好歹也是衛家的兒,怎的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
衛蘭心大急:“爹,娘,我不是在說你們……剛纔那是一時心急口誤……”
鄭書冷笑:“妹妹一時急說錯了話,都是一家人,我們也不會計較。可是跑到這靜心園來打砸又算怎麼一回事?”
“我只是來找衝兒論理……”
“論理需要把我給衝兒買的鬆梅瓶砸了嗎?論理需要把我們家的青山圖毀了嗎?論理需要把我兒子的頭打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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