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沈映月的話,一個比一個好奇。

莫瑩瑩坐在一旁，一邊悠閑地吃著橘子，一面問道：“二嫂,如何讓莫衡的畫作,進一步漲價呢？”

沈映月笑笑,道：“其實，同一樣東西,在不同的景下,價值會變得不同。”

莫瑩瑩有些疑,看了莫衡一眼，莫衡也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沈映月指了指桌上的一杯茶,道：“若我將這一杯白水賣給你，你愿意出多錢？”

莫瑩瑩答道：“十文錢？”

莫衡撇撇,道：“你看你就不懂人間疾苦，若是在路邊，一文錢就買到了！我愿意出一文錢。”

沈映月頷首,道：“你們說的,是日常的價格。”

頓了頓,又道：“若是這杯水，是皇上賞的呢？價值幾何？”

眾人一愣，答道——

“那自然價值不同了！”

“就是啊,只怕大伙兒都趨之若鶩呢！”

沈映月道：“沒錯，同樣一杯水，若是井里打上來的,就不值錢；若是皇上賞的,便值錢。”頓了頓,繼續道：“這道理放在莫衡的畫上，也同樣適用。”

“曾經他的畫默默無聞，是因為沒有重要的人背書，如今有了，那自然價倍漲……但這還不夠。”

眾人越聽越起勁。

莫衡連忙問：“哪里不夠？”

沈映月道：“你的人，乃至你的畫，還沒有被賦予更深層次的意義。”

“這話說起來，就有些復雜了……人們選擇一樣東西之時，往往不是看中東西本，而是看中它背后的意義……換而言之，就是‘我擁有這樣東西，將顯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沈映月見眾人有些茫然，便舉了個例子，道：“舉個例子，為何許多子，都喜歡穿金戴銀？當真是因為漂亮麼？不見得。”

“因為人靠裝，你穿戴得厚，旁人才會覺得你家境殷實，不敢小覷。”

莫衡仿佛醍醐灌頂，道：“我明白了……我的畫，也需得有更深層次的含義，這樣一來，別人買了，也可以彰顯自己的品味和選擇……是某種象征。”

沈映月一笑：“沒錯，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再看看這段時間畫寫什麼。”

莫衡認真點頭。

就在這時，梁護衛卻踏了竹苑。

他走到書房面前，見到眾人都在，不微微一愣。

梁護衛隨即開口：“夫人，有您的信。”

沈映月抬眸：“誰送來的？”

梁護衛遲疑了片刻，道：“永安侯府。”

“永安侯府！？”

莫衡和莫瑩瑩面面相覷，都有些驚奇。

莫衡一聽到永安侯府便蹙眉，道：“二嫂，快打開看看，永安侯府又要干什麼？”

沈映月不徐不疾地展開信紙，一目十行地看完，微微挑了挑眉。

“是大公子送來的。”沈映月干脆利落地開口：“他想邀我一敘，算是為了馬球賽的事賠罪。”

莫瑩瑩自言自語道：“馬球賽的事都過去好幾日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這大公子也太客氣了。”

莫衡思索了一會兒，道：“這永安侯府，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講理了？還真有些不習慣。”

馬管事忽然“哎呀”一聲，道：“小人想起來了！最近幾日，永安侯夫人也來了流閣。每次一來，便指名要三樓最好的廂房，只飲一盞茶就走，也不見會什麼朋友。”

廖先生道：“羅夫人對人和悅，打賞又多，丫鬟小廝們，都對極為敬重。”

史管家聽了，下意識道：“沒想到這永安侯府，倒是與我印象當中，不太一樣了。”

頓了頓，他問沈映月，道：“夫人如何打算？”

沈映月問：“送信的人走了嗎？”

梁護衛搖頭，道：“送信人在外面等著，說要得了夫人的答復，再回去復命。”

沈映月道：“你去告訴他，就說好意我心領了，但明日我有事不能赴約，還請他見諒。”

梁護衛應聲而去。

莫瑩瑩看向沈映月，道：“二嫂，你當真不去了嗎？萬一那大公子是一番好意……”

莫衡“切”了一聲，道：“莫瑩瑩，你不會是看上那羅朔了吧？怎麼總為他說話……”

莫瑩瑩杏眼一瞪：“你胡說！”

“我就胡說了，你敢怎麼樣？”

沈映月無奈地搖了搖頭，便讓史管家等人先下去了，

然而，莫瑩瑩和莫衡吵了沒幾句，梁護衛又回來了。

“夫人！”

沈映月抬眸看去，只見梁護衛面為難。

“怎麼樣了？”

梁護衛沉聲道：“小人已經說明了夫人的意思，但那人還不肯走。他讓小人來問問，夫人何時有空，大公子會盡力配合。”

沈映月思忖片刻，慢慢勾起角。

“既然如此，那就聽大公子的安排，明日去罷。”

梁護衛有些意外，但他只詫異了一會兒，便點頭稱是，回話去了。

莫瑩瑩好奇地問：“二嫂，你不是不去嗎？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

沈映月笑了下，道：“原來我不去，是因為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不想貿然答應；現在我已經猜到了，所以去見一面，也沒有什麼。”

莫衡忍不住問道：“他的目的是什麼？”

沈映月卻沒有直接回答，道：“自己想。”

莫衡只得沉思起來，他喃喃道：“上次羅朔拉著羅端過來道歉，我就覺得有些奇怪……這一次，他信上說要為了馬球賽一事賠罪，卻只字不提莫瑩瑩……可見是個借口。”

莫瑩瑩聽了，也有些迷，道：“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頓了頓，莫瑩瑩遲疑開口：“而且，他似乎只約了二嫂一個人！？”

莫衡和莫瑩瑩對視一眼，瞬間有種很不好的預。

莫衡忙道：“二嫂，這羅朔一定心懷不軌！”

沈映月笑了下，道：“這不是昭然若揭的麼？”

莫瑩瑩蹙眉：“既然如此，二嫂千萬不要一個人去!”

沈映月氣定神閑地開口：“誰說我要一個人去？”

-

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便要屬翠園了。

這翠園里，一閣一景，雅致端然，來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但這里的頂樓，今日卻被永安侯府包了下來。

一名錦華服的男子，頭戴玉冠，面容英俊，立在窗前，看向長街。

他旁的隨從，堆起一臉笑意，道：“公子今日真是玉樹臨風，一定能將那莫夫人，迷得暈頭轉向！”

男子轉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確定是莫夫人？”

隨從眼珠一轉，忙道：“小人糊涂了，是沈姑娘！”

羅朔在約沈映月之前，便著人打聽清楚了。

沈映月當日嫁到鎮國將軍府，連拜堂都未完，莫寒便急匆匆地出征了。

所以，兩人還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想到這兒，羅端微微揚起角。

自他在馬球賽的賽場上，看到沈映月的第一眼起，他便覺得，沈映月與尋常子不同。

雖然坐在眷堆里，卻對現場的局勢把控得極好。

流閣因為供應了馬球賽的茶點，如今知名度上了一個臺階，羅夫人親自去看過，有更多達貴人的眷顧，日日門庭若市，川流不息。

而沈映月又借著唐公公的手，將莫衡的畫遞到了宮里，讓他從一個聲名狼藉的紈绔子弟，變了勵志上進的好兒郎，讓京城眾人刮目相看。

就連莫瑩瑩遭到韋小姐奚落，都是出面理的。

羅朔還從未見過如此能干的子。

況且，這子還是沈太傅的兒。

羅朔在軍中時日不短，深知莫家在軍中的基與威。

當年，先皇支持沈家與莫家聯姻，便是想讓文臣武將之首，能齊心協力，一起輔佐新帝。

但隨著莫寒死，這盟約名存實亡，如今皇帝將兵權死死在手上，誰也不肯給。

羅朔的父親永安侯，多次求而不得，已經有些急躁。

而羅朔也擔心，拖得越久，對他們便越不利。

所以，當看到沈映月時，他登時眼前一亮。

如果沈映月能改嫁于他，那永安侯府便等于和太傅府完了聯姻，如此一來……永安侯府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會重上不。

況且，沈太傅乃天子之師，若自己了沈太傅的婿，對方哪有不幫著永安侯府的道理？

羅朔心中盤算得十分清楚，只等著沈映月來了。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徐徐駛長街。

隨從一眼便認了出來，道：“公子，那是鎮國將軍府的馬車！”

羅朔眸微瞇，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襟，轉下樓。

街上寒風凜冽。

羅朔風度翩翩地立在街邊，目一直注視著馬車駛來的方向。

很快，馬車便在羅朔面前，緩緩停下。

隨從十分機靈，立即取了馬凳，殷勤地放在了馬車下方。

車簾微微挑起，羅朔面上帶著溫的笑意，向馬車門口看去。

卻忽然見到一個頎長的影，“咚”地一聲，跳到了地上。

羅朔面微頓：“莫公子？”

莫衡笑了笑，道：“大公子好，幾日不見，別來無恙？”

羅朔眼角了，道：“莫夫人……”

莫衡指了指后面道：“我二嫂在里面……”

羅朔再次充滿希地看向車門，卻見一襲緋的莫瑩瑩下了馬車。

羅朔：“……”

莫瑩瑩眨了眨眼，笑道：“大公子有禮了。”

說罷，還像模像樣地福了福子。

羅朔繃著臉，沖點頭。

直到最后，沈映月才不不慢地下了馬車。

羅朔看清了，心中松了口氣，道：“莫夫人，一路辛苦了。”

沈映月微微一笑，道：“今日，只怕要辛苦大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