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鎮國將軍府后門附近,都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影。
后門的侍衛們,依照著梁護衛的吩咐,對他們視而不見。
但侍衛們心里,卻忍不住納悶——
“大哥,你說,那兩個人每日守在狗旁邊,到底在做什麼?梁護衛還讓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昨日去看了,那兩個人在掏咱們鎮國將軍府的腌臜呢!興許是哪里來的花子,著肚子吧……”
“可我見他們穿得好好的,腦袋還捂得嚴嚴實實!不太像啊……”
“怎麼不是?瞧瞧,今日還多來了一個!”
侍衛說著,目便向狗附近看去,只一眼,又連忙收了回來。
畢竟,梁護衛代了,必須裝作看不見他們。
狗門口,有一大堆污穢的雜,發出了陣陣惡臭,但卻有一男一,強忍著不適,手在里面翻找什麼。
就在他們后面,還立著一個微胖的婦人,這婦人年近半百,看上去保養得當,今日卻穿了一襲不倫不類的布裳。
那婦人著鼻子,低聲催促:“找到了沒有?”
蹲下翻找東西的丫鬟,回頭答道:“夫人,還沒有找到……”
丫鬟一開口,面前穢的臭味,便一個勁兒往鼻子里鉆,惹得有些反胃。
一旁的小廝也有些無奈地回頭,道:“夫人,我們前兩日來的時候,也沒有找到什麼消息……那史管家的話,到底可不可靠啊?”
他們口中的“夫人”不是別人,真是戶部尚書府的孫夫人。
孫夫人蹙眉道:“史管家收了我那麼多銀子,應該不會騙我們……他既然說會將消息混在這腌臜里送出來,肯定不會食言,你們別懶,繼續找!”
小廝和丫鬟對視一眼,實在有些郁悶。
他們兩個已經連續兩日來這里守狗了,分明什麼也沒有找到。
孫夫人卻覺得,是因為前兩日自己沒來,所以這兩人打馬虎眼,錯過了消息。
孫夫人盯著他們找了一會兒,小廝翻出了一只臭烘烘的子,嫌棄得立即丟開,丫鬟連臭蛋都開看了,卻也沒找到任何蛛馬跡。
孫夫人越看越急,忍不住道:“你們兩個廢!還不作快些,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讓開!”
小廝和丫鬟一聽,連忙讓開了一個位置。
孫夫人罵罵咧咧:“我親自來找,若是我找到了,板子伺候你們!”
說罷,松了鼻子的手,正要擼起袖子,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
孫夫人親自守狗,翻污穢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竹苑里。
巧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這孫夫人可真夠狠的!史管家,您不在里面放些‘假消息’,就不怕孫夫人找您麻煩麼?”
史管家聳了聳肩,道:“我放了‘消息’進去啊。”
巧霜有些好奇,連忙問道:“是什麼消息?”
史管家吐出四個字:“風平浪靜。”
“哈哈哈哈……”
巧云和巧霜都笑得肚子疼。
巧霜著肚子,笑道:“史管家,您也太厲害了!不過,孫夫人就這麼好騙嗎?”
沈映月坐在一旁,聽到這話,角微勾:“不是孫夫人好騙,而是人總傾向于相信,自己心中所希的。”
孫夫人相信用銀子可以買通史管家,所以自然覺得,他一定會提供消息給自己。
史管家也笑了笑,道:“夫人,他們已經撿了好幾日腌臜了,接下來,要不要換一種玩法?”
“玩法”這個詞,深得沈映月的心意,眸微挑,微微一笑:“流閣的四樓……可布置好了?”
史管家微微頷首,道:“聽廖先生說,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
沈映月“嗯”了一聲,氣定神閑地開口:“那便讓孫夫人,換個地方玩玩吧。”
兩人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梁護衛踏了竹苑。
他穿過中庭,大步流星來到了書房門口,揚聲道:“夫人,有您的信!”
待梁護衛呈上來一看,沈映月才發現,這信是太傅府送來的。
前幾日,沈映月得知沈太傅患了風寒,便差人送信回了太傅府,說自己想回去探親。
如今收到了回信,信中說,想何時回去,都可。
這信不過寥寥數語,沈映月卻看了兩遍。
遲疑了片刻,低聲:“這好像不是父親的字跡。”
巧霜和巧云聞聲,連忙走過來一看。
巧霜眉頭微攏,道:“這恐怕是王氏夫人代筆的。”
沈映月沉片刻:“難道父親的病如此嚴重,連回信都要人代筆了?”
巧云笑了下:“那倒未必,夫人您忘了?王氏夫人在大人面前,最表現了。”
此言一出,巧霜忽然給巧云遞了個眼,巧云這才發現,史管家還沒走。
實在不宜談論太傅府的私事。
史管家自然是個有眼力見的,便隨口找了件事,先告退了。
但巧云的話,卻勾起了沈映月的思緒。
這王氏夫人,是原配死后,沈太傅娶的續弦,也算是沈映月的繼母。
但在原卻對這位繼母很是忌憚,記憶之中,全是被繼母欺負的畫面。
沈映月了眉心……自己真是兩世都沒有父母緣。
巧霜見沈映月有些出神,道:“夫人,如今您已嫁到了鎮國將軍府,咱們如今回去,那王氏夫人應該也不敢怎麼樣了,別擔心……”
巧云也跟著道:“對!夫人如今能獨擋一面了,千萬不能再被欺負?再說了,還有我們呢!”
在巧云看來,沈映月自從昏迷醒來之后,就大變,從之前的溫婉斂,變得果敢冷睿……都說子喪夫之后,要節哀,要堅強,夫人可不就是個好例子麼?
沈映月淡淡一笑:“我是歸寧,又不是去打架,不必這麼張。”
但巧霜和巧云,卻還是忍不住擔憂。
天漸暗,沈映月正坐在臥房之中。
巧霜在一旁幫收拾帶回太傅府的東西,仔細列了一張單子,一樣一樣品核對。
而巧云則在一旁幫挑服,一面挑,口中還念念有詞:“穿這個……艷群芳!”
沈映月見們倆人都如臨大敵,忍不住道:“我新寡之,穿得那般高調做什麼?”
而且,沈映月一貫習慣素雅些的。
巧云卻道:“夫人,咱們好不容易回府一次,定要打起神,不可讓王氏夫人看扁了!”
巧霜也難得地贊同了一回,道:“就算穿得素凈下,頭面首飾也不可馬虎。”
沈映月:“……”
好吧,們開心就好。
沈映月埋頭,借著燈,繼續看書。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隨后便聽到了大夫人的聲音。
“映月!”
大夫人見門敞著,便一步邁了臥房。
沈映月微怔,立即站起來:“母親。”
大夫人張口便問:“聽你祖母說,你要回太傅府?”
沈映月愣了下,點頭:“是。”
決定回太傅府之后,便去請示了老夫人,老夫人很快便答應了。
沈映月想著,反正半日就回來了,于是便沒有再特意知會大夫人。
沈映月思忖片刻,在這古代,兒媳婦回娘家,確實應該知會婆母。
便福了福子,道:“母親,都是映月不好,忘了去請示您,還請母親責罰……”
大夫人看了一眼,道:“你這孩子,一點規矩也不懂。”
頓了頓,大夫人沖后的丫鬟們道:“還不進來!?”
四個丫鬟魚貫而,每個人手上都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放了不奇珍異寶。
巧云和巧霜放眼去,便看到了千年人參、玉如意等,驚訝得瞪大了眼。
沈映月微微一愣,道:“母親這是……”
大夫人笑了笑,道:“你要歸寧了,都不告訴母親,我如何為你準備賀禮?”
說罷,便指了指后幾個托盤,道:“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好,我們再去庫房挑……聽聞沈太傅病了,這千年人參,正好補一補。”
沈映月心中十分意外,角微抿,低聲道:“這些太貴重了,映月不能收。”
大夫人笑道:“傻孩子,我知你太傅府什麼也不缺,但太傅府與鎮國將軍府是兒親家,沈太傅又與你公公好,我們準備些東西,是應該的。”
沈映月抬眸,凝視大夫人一瞬。
眼神誠摯,面上滿是慈祥的笑意。
沈映月心頭微熱,面上卻有些不知所措。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都沒有母親。
但自從了鎮國將軍府,大夫人不但從未為難過,還照顧。
沈映月曾經從大夫人手中接管鎮國將軍府時,還覺得大夫人管家,有不瑕疵……但不可否認,大夫人確實是一個好母親。
可惜,沈映月幾乎沒有承擔過兒的角。
面對大夫人對自己的好,有些無所適從。
沈映月心頭起伏,卻面上不表,復雜的緒,化為幾個字:“多謝母親。”
大夫人溫一笑,點了點頭。
沈映月扶著大夫人坐下,大夫人打量了一番這臥房,悵然道:“這原本,是你們的新房。”
沈映月見到大夫人景傷,想出聲安,卻有些詞窮。
“母親節哀。”
大夫人斂了斂神,勉強一笑:“罷了,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你明日歸寧,若是想在那邊住幾日的話,也可。”
沈映月笑了下:“流閣事多,我應該當日就回來了。”
大夫人微微頷首:“那好,你自己做主便是。”
大夫人只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沈映月看著大夫人的背影,微微出神。
巧云卻好奇地翻起了大夫人送來的禮,道:“夫人,您快來看看呀,大夫人送了很多好東西來呢!是不是全部要帶回太傅府?”
沈映月沒說話。
忽然想到,大夫人這般重視兒分……卻接連失去兩個孩子,該多麼傷心啊。
-
初冬的早晨,霧茫茫的。
鎮國將軍府的馬車,一早便出發了,到了太傅府之時,晨霧已經散去,日大盛,人心也好了幾分。
馬車緩緩在太傅府門前停下,管家一見沈映月回來了,便親自來迎。
“小姐一路辛苦,老爺在主院,方才聽丫鬟說,已經起了。”
沈映月輕輕點頭,道:“我這就過去見父親。”
說罷,便著人將一應禮品都搬下了馬車。
管家見沈映月帶了這麼厚的禮,也忍不住笑起來:“小姐在鎮國將軍府,一切都好罷?”
沈映月淡聲:“很好。”
“那便好,那便好!”管家面上笑著,心里卻忍不住發酸。
沈映月自小便沒了娘,沈太傅不在府中時,又總是被庶母欺,偏偏又是個向的子,了委屈也一言不發。
好不容易嫁到了鎮國將軍府,沒想到又守了寡。
管家心下不忍,一路對沈映月噓寒問暖,將帶了主院。
沈映月穿越過來之后,雖然是第一次來太傅府,但卻和原記憶之中,沒什麼兩樣。
管家將沈映月引到了主院正廳,道:“小姐請稍等,老爺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沈映月輕聲:“有勞。”
管家笑了笑,退了出去。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小姐和以前比,有些不一樣。
但哪里不一樣,管家又說不上來。
沈映月打量了一眼正廳,上面掛著一副龍飛舞的牌匾,四周都是古香古的桌椅,這倒是很符合沈太傅的氣質。
巧云和巧霜在一旁靜靜站著。
就在這時,沈映月后,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喲,將軍夫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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