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一封飛書傳造化山,一座山頭兒立馬變得沸騰,山巔懸掛祖師像的議事堂,更是坐滿了人。
主位高座的中年男子手拍下書信,臉難看至極。
這位造化山的樓掌門,干瘦的子,眉頭卻是皺出了幾座大山,他沉著聲音在牙兒里出幾個字,“真當我樓翠山好欺負嗎?欺辱我徒兒不,反來扣上這個屎盆子?他高陵怎不領上人,干脆打上我造化山算了?欺人太甚!”
下方有個金丹境界的老者起抱拳,滿臉無奈,苦笑著說道:“掌門,現在可不是置氣的時候,照高陵的脾氣,樊志杲被人砍去胳膊,他明日定會上門要個說法兒,咱們還是得準備準備才是?”
一旁有個青年站起,“準備?怎麼準備?高陵要比掌門早元嬰境界近一甲子,何況焚天劍派現在可有兩位元嬰,打起了是我頂上還是頂上?我們都頂上,都死了,有用嗎?”
兩人這就嗆起聲來,一旁也無人敢拉架,樓翠山坐在高,臉愈加沉。
“難不就坐以待斃?任憑他焚天劍派欺辱上門?”
“大丈夫能屈能,忍一時風平浪靜,連一時忍辱都做不到,談何壯我造化山?”
“還忍辱?你就說你沒骨頭就行了!”
兩人爭吵不停,聒噪至極,樓翠山一拍桌子,沉聲道:“閉!”
想了又想,樓翠山還是沉聲道:“權當什麼都不知道,等明日高陵登門再說旁的。還有,傳訊青蘿,不許返回造化山。”
沒過一會兒,下方一干人盡數散去。
樓翠山獨坐高位,抿了一口酒,隨后一把碎酒壺,臉沉無比。
他自言自語道:“窮生-計,富長良心,這是一句屁話!富人只會用盡心機去更富,窮人絞盡腦,不日子越過越爛已經極好了。”
樓翠山所謂窮人,自然是比的自己。
……
走了一趟兔子墳頭兒,劉景濁又花了三個時辰駕馭飛舟,此刻快到那做游江國西岳,顧命山。
劉景濁帶著趙長生敲開了當地最尊敬的一位老讀書人的門,之后趙長生手中便多了一盞油燈。里邊兒所燃燈油,乃是那位硯山山君金碎裂之后,僅有的一些香火結晶所化。至于燈,則是那百姓放在兔子墳前的,劉景濁只是順手拿來用而已。
這盞燈,遇風雨不滅,可若是那百姓沒法兒堅持七七四十九天里每日去兔子墳前敬香,燈不會滅,連那只比人更有人心的兔子的魂魄,也會盡數煙消云散,連去往酆都羅山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趙長生端著那盞燈,極其小心。
劉景濁仰在船頭,無奈道:“不必這麼小心的,我相信那方百姓堅持的了,四十九天而已。等忙完這兩座山頭兒的事,我有個朋友會來這兒,到時候讓他幫忙給兔子塑造金,然后這盞燈就是的本命神燈了,四十九天期滿,就是新任的硯山山君了。對了,順便讓他帶你去迷離灘。”
趙長生咧一笑,輕聲道:“我不擔心他們堅持不了,只是在想,等我以后回來,小兔子還記不記得我了?”
劉景濁撇撇,“現在都聽得見,只是魂魄過于孱弱,沒法兒回應你。再怎麼樣,也不會忘記你的吧?”
說話間,天邊忽的一抹灑落,云海之上頓時如同被渡上一層金。
劉景濁站起,站立小舟前頭,單手負后,眼睛看去的方向,是一座將將過云海,只一座金殿位于云山的山頭兒。
便是那座顧命山了。
據說這位姓沐名園的西岳山君,是游江國那位開國皇帝的親弟第。開國皇帝死,帝年,這位沐園山君被任為攝政王、首席顧命大臣等諸多頭銜兒。他殫竭慮教導輔佐他侄子,等到新皇十六歲便將軍政通通歸還,自愿以一種極其痛苦的方式為西岳山君。
游江國立國二百年,這位西岳山君已然是元嬰境界,可他境界抬升的主要香火,卻不是來自西岳這片地方。
這些都是來的路上聽說的。
趙長生問道:“劉大哥,這位沐山君,會是個好人嗎?”
劉景濁微微一笑,“看吧!要是真有難言之,我也不好說什麼做什麼的。”
飛舟很快便到了那座金殿前方,劉景濁率先走下,取出一繩子,一頭綁在飛舟,一頭兒拴在白玉欄桿上。
趙長生一臉無奈,心說這是云海,劉大哥是怕飛舟被這云朵里的浪花兒推走怎麼著?
其實一位白老者就在不遠站著,可劉景濁卻偏偏等到拴好飛舟,這才一臉詫異看向老者。
白老者無奈一笑,抱拳道:“沐園見過劉劍仙。”
一座山君地界兒,砍樹破土,其實都對山君有所影響。不過這西岳地界兒的任何靜,只要不是刻意瞞,這位沐山君是察覺的到的。
如此神通手段,是山水神靈特有的。
所以他知道劉景濁姓什麼,也算是理所當然了,畢竟他在曲州城沒怎麼刻意藏。
劉景濁沒回禮,而是拍了拍趙長生,瞪眼道:“長生啊!見著了山君大人,也不行禮?”
趙長生甩了甩空的袖子,此無聲勝有聲。
劉景濁無奈:“這可怎麼辦?在這西岳地界兒被人砍了膀子,也沒人管一管,以后都只能做無禮之人嘍!算了算了,不怕,大哥陪著你不講禮數。”
說了一大堆,終究還是沒對著沐園回禮。
那位山君大人只得收回手臂,輕聲道:“劉劍仙若只是來怪罪的話,落劍也好,出拳也罷,沐園著。若是來談生意的,那就煩勞有誠意些。”
劉景濁轉過頭,瞇眼而笑,“沐山君,好大的威啊?是我著你不管硯山胡作非為,是我著你放任焚天劍派禍害一方的嗎?沐山君,游江國的皇族姓沐,不姓劉。”
一番話說完,沐園臉越發蒼白,他又抬起手,彎腰抱拳,嘆氣道:“游江國就我一個不能遠離顧命山的元嬰境界,有些事,我著實有心無力。有些話不好聽,但沐園得說,為了幾個人去賭上游江一國,我賭不起,更不敢賭。”
劉景濁點點頭,“那就沒得聊了唄。”
轉就要走,沐園卻又說道:“要是沒了一座焚天劍派,又或是有人能管住焚天劍派,沐園決不會像現在這般不作為。”
劉景濁氣極而笑,轉過頭說道:“我是皇帝他爹,還是你爹啊!”
可沐園說了句:“日后硯山與西岳平級,我管不到硯山。”
劉景濁點點頭,“。”
這一路走來,趙長生只覺得劉大哥一直在變,這會兒是一個人,過一會兒又是另外一個人。
說難聽點兒,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兩人言談大致方向,會談什麼事兒,來的路上劉景濁已經說了,趙長生想到了會很準,沒想到會這麼準。
劉大哥,你擺攤兒算命去多好?怕是可掙錢了。
沐園微笑道:“既然談妥了,劉劍仙不妨喝一杯水酒再走,反正西岳離著造化山,也不是很遠。”
劉景濁咋舌不已,這才是聰明人,老狐貍啊!
“便宜酒我可不喝。”
沐園微笑道:“我只是借花獻佛,有人拿著好酒,等候劉劍仙多時了。”
這一頓酒喝的極快,至多一個時辰,只不過沒喝完的十幾壇子,都被劉景濁打包帶走了。
搭乘飛舟往造化山去的路上,趙長生實在是沒忍住,便開口問道:“劉大哥,你為什麼愿意跟他喝酒,還愿意答應幫他這個忙?”
劉景濁搖晃酒壺,趙長生則是一臉不信。
沒法子,某人只好把心里話說出來。
“你說,等小豆長大了,萬一有人欺負,我會怎麼做?”
趙長生先是一愣,隨后便沒忍住咽下一口唾沫。
以劉大哥對小豆子的疼程度,別說有人欺負,就算只是想欺負,怕也免不了被劉大哥打豬頭吧?
其實有一句話劉景濁沒說。
真要有那事兒,即便打不過,老子他娘的臉不要了,喊人來都要把那人大卸八塊兒。
……
巢木矩家的小院兒,今個兒了兩個人,多了三個人。
師傅不在,白小豆負責照看山水橋與獨木舟。
早上小丫頭沒跟著出攤兒去,而是趴在院子里謄寫書本,之后又一邊扎馬步,一邊背書。
這麼久了,已經習慣了,要是哪天不認小丫頭抄書背書,那才會不適應呢。
素霜素雪也跟著巢木矩出攤兒去了,收到傳訊,不能回山的陳青蘿,再著急也沒法子,只好陪著小丫頭抄書、背書、練拳。
終于等到練完拳,接過白小豆又找來一塊兒布,小心拭著師傅的佩劍。
陳青蘿沒忍住問道:“你師傅對你很好嗎?”
白小豆使勁兒點頭,咧笑道:“我師傅是對我最好的人。”
那位青蘿仙子坐在屋檐下,雙手拖著下,呢喃道:“我也有師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