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山那座議事堂,有兩人就坐在屋頂,聽著里邊兒哪位掌門吹噓。
其實趙長生真的很疑,這麼大搖大擺的走上劍神山,就沒人能發現咱們?那這劍神山里頭的人,也忒草包了吧?
祖師堂,此刻只余那師徒二人。
那位灰衫披發,佩長劍的高掌門,這這會兒可沒有方才那副輕松神態了。
方才樊志杲將事前后經過一字不說出來,高陵已然心俱疲。
高陵隨手扯來一把太師椅,翹起二郎,正在在樊志杲對面。
這位高掌門,只差把恨鐵不鋼幾個字刻在臉上了。
“你知道一座硯山,我要安一位自己人,有多費勁嗎?一個陳青蘿,也就一副臭皮囊堪堪眼,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嗎?我也說了無數遍了,你再怎麼鬧都可以,讓你手下人去鬧,可你為什麼還要自己出手去斬人胳膊?”
說話時言語之冷冽,讓樊志杲如墜冰窟。
咽下一口唾沫,樊志杲著頭皮抬頭,開口道:“師傅,我只是想著,早日生米煮飯,陳青蘿也得要臉,到時候咱們扶持坐上造化山掌門位置,甭管承認不承認,造化山都已經是我們焚天劍派的一座番屬山頭。”
高陵冷笑一聲,沉聲道:“是的,至按照原本的法子循序漸進,是的。可你如此著急,你以為陳青蘿那丫頭是一盞省油的燈?那個外鄉人斬了硯山山君之后,你在酒中下藥之事,已經確信無疑了,可為什麼還要跟你走?因為和你的嗎?”
說到二字之時,這位高掌門更是一臉嗤笑。
“從硯山山君死那一刻,陳青蘿已經料定了那個人不會輕易放過你。跟著你走,還擺出一副懵懂模樣,不就是在等著那個人追上落劍,也在等你為自己,以作為擋箭牌。如此一來,陳青蘿,以及一座造化山,不就跟我們焚天劍派劃清界線了?你以為你吃定了人家,可人家早就將你心中所想了個通!”
樊志杲神凝重,心中一團麻。
照這麼說,他自以為將別人拿在手中,事實上他才是一只上竄下跳的猴子,人家是在陪著他這只猴子做戲而已。
屋頂上,趙長生聽的心驚膽。
年人心說這就是煉氣士之間的事兒嗎?娘的,怎麼這麼多彎彎繞的花花腸子?好家伙,我要是在這些人堆兒里,死都不曉得怎麼死的吧?
劉景濁一邊注意著曲州城的靜,一邊小口抿酒。見趙長生一臉驚恐神,便笑著說:“他們還是不敢想,我甚至覺得,陳青蘿一開始就知道酒里下了藥,且老早就有自己的應對法子。”
這麼一想,陳青蘿就有些可怕了。
從劉景濁出現之時,就能想到應變法子。樊志杲丟下肚子跑了之后,還能做出個喝了合歡藥的神。
趙長生忽然說道:“劉大哥,你當時要是沒有推卻,陳青蘿會不會當場愿意委于你?”
劉景濁瞇眼一笑,轉過頭看向趙長生。
獨臂年唰一下轉頭,眼觀鼻,鼻觀口。
就不該與這小子說這些的,不過,劉景濁覺得是有可能的。
一個陳青蘿自認為最低也是元嬰境界的劍修,與一個人品稀爛的樊志杲,很好選擇。而且造化山再拉攏一個元嬰修士,不就再不需要仰人鼻息?
趙長生焦急道:“那小豆子們不是很危險?”
劉景濁微笑道:“是個聰明人,斷然不會干蠢事兒的,各何況,幾百里地而已,我回去能用多久?”
哪怕回不去,兩把劍可都在小丫頭旁呢。
祖師堂,高陵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那會兒說的話,其實是誰給造化山放在咱們這兒的暗樁聽的。明日一大早,我咱們就帶上好禮去往造化山,一是賠禮道歉,二是問責。”
趙長生又聽不懂了,轉頭朝著劉景濁投去疑眼神。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首先,焚天劍派勢大,若是今夜那枚造化山暗樁把消息傳回去,恐怕一座造化山都會神經繃,覺得高陵這是要以這個由頭,先把造化山收囊中。”
趙長生點點頭,“這個我懂,那為何又要去賠禮道歉,還要問責?”
劉景濁笑道:“有一句話,加之罪,何患無辭。有人將一團黃泥拍你里,你曉得不是屎,那人也知道不是,可看起來就是啊!明日他們趕赴造化山,先賠禮道歉,為樊志杲那齷齪算計尋個臺階兒下,說不好還要當眾把樊志杲揍一頓。然后那位樊小劍仙再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只是一時糊涂,喜歡陳青蘿這麼多年了,實在是相思太甚,這才做出這荒唐舉的。造化山本就沒底氣跟焚天劍派板,還能怎麼樣?啞吃黃連,著唄!等造化山差不多愿意了結此事,高陵保準兒會語氣一變,說既然小輩的事過去了,那咱們就說說你造化山尋來個元嬰劍客,砍了我徒胳膊,算個怎麼回事?”
一氣兒說完,趙長生早已目瞪口呆。
年人就納悶兒了,人真能有這麼些花花腸子嗎?
他沒忍住問道:“接下來呢?”
劉景濁笑道:“造化山的人又不傻,等高陵問責言語一出,他們會立馬兒明白怎麼回事兒,明明委屈的死,還要配合高陵演戲,幸苦解釋清楚,無非也就是解釋說,他造化山跟我劉景濁并無什麼關系。然后,高陵會半信半疑接這個說法兒,造化山為表誠意,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幫焚天劍派對付我,說不好還會當場定下樊志杲與陳青蘿的婚事,準確到日子的那種。”
趙長生角搐不止,嘟囔著說道:“那陳青蘿不就被造化山賣了嗎?還有,原本還算占理的造化山,反而了理虧的一方了?賠上陳青蘿,還要給焚天劍派充當打手。”
獨臂年沉著臉,自言自語道:“怎麼能這樣?連造化山這等煉氣士門派都只能吃個啞虧,那他們要是算計一個尋常人,別人豈不是只能著?”
一旁穿青衫的年輕人抬起一只手,握拳頭,微輕聲道:“這個人世間的和平,歸結底就是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就如同兩個相差不大的拳頭,你給一拳能把我鼻子打歪,我一拳能打掉你的門牙,那咱倆干架就很無聊了,誰也打不死誰,還鬧的很難看。可要是那種你一拳打掉了人家門牙,人家抬手卻能砍了你腦袋的,弱勢一方就會很無奈,只有兩個字,著。”
話音剛落,劉景濁忽然被自己的一番話點醒。
人間最高那座玉京天,不就是人世間最大的一只拳頭,這九洲四海,煉氣士也好,凡俗國度也罷,都只能著。
也正因為那十二人制定的一系列規矩,人世間才能相對和平。
那之所以封閉九洲與海外四大部洲的聯系,是不是因為那道天門之外,或是真正的天外,有一只很大的,人間承不住的拳頭?
類似于姜黃前輩與何伯口中的天庭?
祖師堂,高陵輕聲道:“明日機靈點兒,能活到這個歲數的,沒一個不是人。都是裝的,也都知道是裝的,那你最好裝的像一些。”
樊志杲點點頭,卻是忽然抬頭,沉聲道:“師傅,我娘?”
高陵猛然轉頭,眼神冷冽。
“你也已經快到百歲了吧?什麼事該問,什麼事兒不該問,自己心里不清楚嗎?你姓樊,你爹是我結拜大哥,你已經有三十年沒去看過你爹了吧?一個凝神修士,撐不了多久了,空回去看看吧。”
樊志杲苦笑一聲,低聲道:“知道了。”
屋頂上,趙長生神古怪,賤兮兮笑道:“咦!覺里頭有故事。”
劉景濁便笑著問道:“那是先把這山頭兒推倒,還是先看看這臺大戲?”
劉景濁笑著看向趙長生,沒說話,只是靜待下文。
年人忽然沉默了下來,抬起左臂住空的袖子,思量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咧開,笑道:“其實我來的路上就在想,只是幾個人欺負我,我就要仗著劉大哥的勢,去毀了一個門派嗎?那我跟他們,有什麼區別?我們江湖人,不是有一句禍不及家人的麼?”
頓了頓,趙長生說道:“但我要給小兔子討回公道,給附近了焚天劍派欺的凡人討個公道。”
劉景濁笑道:“你決定就好。”
年輕人忽然間心大好,沒忍住就舉起酒葫蘆,狂灌一口酒,笑意更是不斷。
趙長生轉頭問道:“劉大哥,想要你那座山頭兒,只有兩個選擇嗎?”
是昨夜劉景濁給趙長生的兩條較為容易的路。
劉景濁笑道:“當然不是,你還可以順著靈犀江逆流而上,去到一個做迷離灘的地方,到了了然谷之后,你可以去找一個做潭涂的姑娘,然后一邊修煉,一邊幫我保護。”
趙長生又問道:“那位潭涂姑娘,對劉大哥來說很重要嗎?”
劉景濁點點頭,“很重要,是我一個故去長輩的。”
獨臂年咧一笑,開口道:“那咱們先看戲,然后我去保護劉大哥這個很重要的人。”